那位祈愿峰的太上长老,许是年纪大了,语速极慢,这堂课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谢筝便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
实在是她周身的气质过于冷凝,泠泠剑意不自觉外漏,来自金丹期剑修的威压实在让人胆寒,以至于整座学殿鸦雀无声,听课的过程中,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到人群散去,殿台上的太上长老远远地冲她笑了一下,谢筝拱手施了一礼,才领着三个师弟去了无人的偏殿。
晏槐倒还好,面色平静,但另外两个,惶恐紧张,不知所措。
“你们三人,到今年九月,入门就要满八年了吧?”
谢筝突然发问,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茫然地点头称是。
“一个筑基后期,两个筑基中期,再过些时日,连新入门的小师妹都要追上你们了。”
晏槐垂眸不语,反倒是四师弟孙宁摸着后脑勺,讷讷开口:“二师姐,我们天赋皆不如小师妹,被她超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筝没有理会他,看向一旁的晏槐和五师弟张文彦,问道:“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两人都未出声,虽然不明白这个清冷不近人情的二师姐,为何今日忽然关心起他们的修行来,但怎么说呢,入枕月峰这些年来,无论是师尊还是大师兄,都对他们置之不理,如果二师姐愿意来管管,其实....他们还挺高兴的。
张文彦朝她拱手行礼,眉眼低垂,语气真挚:“恳请师姐授我剑法。”
晏槐见状,也很快跟着垂首施礼,意思不言而喻。
谢筝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师尊把师弟师妹都交给张鉴之,可他似乎并没有按照师尊嘱托的那样,教授他们剑法,以至于他们三人,蹉跎了近八年的光阴。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是占尽一切机缘的气运之子呢?
谢筝十分困惑。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领着三位师弟去论剑台挨打。
筑基期的比试,在谢筝眼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儿玩过家家,甚是没劲。
所以她给晏槐选的对手是即将结丹的闫玉霜,然而这位慈悲剑首徒,是半点也没继承到自家师尊的慈悲心肠,出剑又快又狠,不留余地,眼看晏槐就要落败,她撇开眼去,不忍直视。
下一瞬,擂台上剑气席卷,晏槐毫无意外地被一剑掀翻,摔下了擂台。
台上的紫衣女修拱了拱手,声音清脆:“承让。”
说完她横起剑,朝着擂台之下心不在焉的谢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谢师姐,玉霜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枕月峰剑法。”
谢筝掀起眼皮看她:“你确定?”
闫玉霜点了点头,眼神愈发坚定:“确定。”
谢筝没有再多言,随手折了一根堆满积雪的树枝,抖了抖,雪粒漱漱落下,她看向一旁的晏槐三人,说道:“看清楚了,枕月剑法,我只演示一次。”
枕月剑法是荀琅剑尊自创的入门剑法,一共才六剑,并不是多么高深难学的剑,若是练好了,却是出其不意的强,可现在看来,她这几个师弟,竟然连最基本的枕月剑都没练好。
等谢筝一上擂台,闫玉霜便毫不犹豫地抬剑刺了过来,两人实力差距过大,她出手即是最强的一击,况且她本身就是变异冰系单灵根,有了冰天雪地的加成,这全力击出的一剑,剑意凶猛无比,竟一点也不比金丹期剑修的声势小。
谢筝右脚往后挪了小半步,横起手中树枝,反手出了一剑,既没有漂亮华丽的动作,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但就是轻而易举地把那杀意凛然的剑势生生截住了。
一击不成,闫玉霜立刻后撤,然而谢筝完全不给她逃开的机会,剑刃翻转,速度快如闪电,几乎只在瞬息间就逼到面门,然而她身法亦是极快,身体柔韧,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形态避开这一剑。
第一剑堪堪避开,后面的却避无可避。
谢筝一共出了六剑,最后一剑直指云霄,月影重重,剑光如雪如练,如九天银河倾泻。
闫玉霜横剑欲挡,却力有不逮,手中长剑猛地脱手而出,砰的一声砸到石质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剑,叫做破苍穹。”
她眼睛看的是一脸茫然的闫玉霜,话却是对台下三位师弟说的。
闫玉霜回过神来,捡起摔落在地的佩剑,拱手施礼,说道:“多谢师姐出剑,玉霜受益良多。”
其实她心中明白得很,若非谢筝要演示枕月剑法,否则她连一招都走不过。
对方修为在她之上,这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两人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却天差地别,只能望其项背。
谢筝却冲她摆了摆手,笑道:“玉霜师妹你也很厉害!”
给三个师弟讲解了一番后,谢筝便从论剑台离开,但她没有立刻回枕月峰,而是拐了个弯,去了执法堂。
好巧不巧,今日竟是执法堂长老袁宏明亲自坐镇。
此刻看着这位器宇轩昂、眉目间皆是正气的中年男人时,谢筝又很难把他与梦境中那个不辨是非给她判下死刑的人联系在一起。
袁宏明见她站在堂下半晌不出声,脸色也有些怪异,不由得挑起眉头,问道:“谢师侄是来问北海猎妖一事吗?”
“当时更改名单的时候,老夫还再三确认过,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晓,但张师侄一口咬定,你是知情的。”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枕月峰的事情,我们外人很难插得上手。”
她一个字都没说,袁长老竟然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通。
谢筝抿了抿唇,发出一声轻笑:“袁长老,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北海猎妖的事情,而是另有所求。”
等谢筝与袁宏明探讨完,抱着厚厚一摞万剑宗门法门规回到枕月峰的时候,晏槐三人正候在院子门口,见她回来,纷纷迎了上来。
“师姐。”
谢筝有些意外:“不是让你们去练剑吗?找我有事?”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上都是为难和犹豫,最后站出来的是晏槐,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
“这些年宗门下发的修炼资源,分到我们手中的不足十一,恳请师姐为我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