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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不能忍

下乡回去后没多久,金波就下定决心去黄原,跟少平他们一起学习。

因为他认真考虑了。

无论是孙少杰说的时代船票也好,还是宝琴另一半的入围门票也罢,对他来说,最合适的唯有大学文凭。

一半是因为它确有含金量,另一半是因为,这是社会共识。

可以这样说。

对于所有下层人——尤其是农民来说,此时的大学文凭,是他们冲破阶级壁垒的最强武器和最佳通行证。

于是,金波就去了黄原。

当然,宝琴也是支持他的。为此,草原姑娘送金波去黄原以后,也返回了草原,只留下枣骝作为金波的陪伴。

她不愿打扰金波的学习。

两人走了以后,小院里就安静了。

孙少杰继续踏实的上班,下下乡,坐坐办公室,兴趣来了就去跟李建国斗斗嘴。

日子过得平淡而惬意。

时不时的,贺秀莲也会来县城陪他几天,顺便说一说家里的事情。

孙少杰觉得,一直这样过下去,就算提前实现他岁月静好的生活目标了。

时间进入四月。

院子里香椿萌发,香椿鸡蛋、干炸香椿、香椿豆腐……让孙少杰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回牙祭。以前总是僧多粥少,他根本就吃不上几口。

为了更进一步的提升生活质量,孙主任在工作之余,甚至重新种起了菜。

小院里。

沿着院墙种了一圈儿眉豆、豆角、四季豆、豌豆、黄瓜、南瓜、西葫芦等藤蔓类的菜不说,荆芥、韭菜、小白菜等叶菜也没放过,甚至围绕着水井,还种了一圈儿芫荽和石香——类似薄荷。

最爱的番茄更是缺不了,种了满满一院子,又红又沙,权当水果吃了。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可起劲了。

甚至为了换口味,孙少杰还从野外弄来了不少酸枣嫩芽回来制了茶。

有着“东方睡叶”之称的酸枣芽茶,他去年就想做,只是一忙就给耽搁了。

如今有了时间,自然不能放过。

由于实在太多,制成的茶存了好大几罐子,只他一人能喝好几年的。

这天,他又开始对树上的槐花下起了手,季节到了嘛,错过了太可惜。

孙少杰腰里挂一个布袋,正在树上撸槐花时,远远看见贺秀莲骑马过来。

他扯过槐叶简单缠了一个花兜。

花兜里面满是将开未开的槐花,瞅着秀莲过来,瞄准就扔了下去。

“撒新娘喽……”

一下子就砸了个正着。

贺秀莲刚想发作,立时就听出是孙少杰的声音,抬头望去,猴子一样的挂在树上的人,可不就是他。

“孙二娃,你就作吧,小心俄真的找人把自己嫁出去。”

“不可能!全原西谁不知道你是俄孙少杰的婆姨,没人敢伸手。”

“俄回柳林。”

“那更不行!贺家湾那里炮都放过了。”

“俄……俄去黄原。”

“俄看谁敢!看俄不捶死他。”

“你……你你……”

贺秀莲气苦,走又不让走,霸占着却又不吃,这不是活活折磨人嘛。

“你下来!”

“俄不,你肯定又盘算着打人。”

“你下不下来?”说着,贺秀莲从腰间囊袋里摸出一个胖飞虎。

“没看俄在忙着的嘛。”

贺秀莲二话不说,当下摸出一颗泥丸来,直接就打了出去。

“哎呀!瓜婆娘,你来真的!”

“下不下来?”再次拉开弹弓。

“你看,这是甚?”

孙少杰摊开手掌,一颗泥丸落下。

死男人,本事还不小!

贺秀莲再次拉开胖飞虎,这次瞄的却是屁股。孙少杰一看不妙,扬手射出一根钢丝,只一荡躲过,随即就滑落下来,落在石榴背上,伸手抱住老婆。

“石榴,进院里去。”

孙少杰轻磕马蹬,石榴会意的走进小院,那边的黑龙轻嘶,迎接相好。

“你把手拿开。”

“这不是抱你下马的嘛。”

“嘁!”

先抱秀莲下来,少杰解开缰绳和马鞍,放石榴自去跟黑龙汇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回你好运气,待会儿请你尝鲜,咱吃炒槐花。”

“妈说让多摘一些香椿叶回去,她要腌香椿酱。”腌香椿酱要用老一些的叶子,如今第一茬的芽才刚过不久。

不老不嫩,刚刚好。

孙少杰扫视满院的小香椿。

多着呢!

“你瞧,这不是多着的嘛。

这次俄跟你一起回,咱摘上两篓子回去……上次俄腌的香椿芽还有不少,你不是喜欢嘛,要不要也带些回去?”

“妈那里还有,俄要一罐。”

槐花以将开未开的为上品。

先以清水洗了,稍微控水就可以撒上细盐、五香粉等,和着香油拌匀。

然后拿白面裹了抖散,热油下锅中火急炒,带待稍微变干转小火慢炒,待槐花变成一粒粒的,外焦黄即可出锅。

想吃辣的,这时可以撒上辣椒粉。

刚出锅的槐花,外焦香里绵软,拿勺子?着吃,倍儿香还有嚼头。

若是拿烙馍卷了,不次于炒豆渣。

“真好吃!爸总说你是个吃货,看来知子莫若父,他还真没有说错。”

“出口成章啊,进步不小。”

“那是!”秀莲有些小骄傲。

“俄那是夸你吗?学生进步说明老师教得好,这点你要清楚。”

“你有那么好?”

“你看啊,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吃得了官饭,教得好婆姨,你有个如此之优秀的男人,秀莲同志,你是不是应该很骄傲?”

“没感觉,也没看出来……”

天有些暗了下来。

简单烧了个米粥,又拌了一个香椿,两人围着炕桌吃饭说话。

“对了,忘了告诉你,福堂叔想搞大事儿,让大哥给挡了,正生气呢。”

孙少杰惊奇,“他又搞甚了?”

“说是要筑坝。”

“呵!东拉河上不是已经有了吗?”

“这回是在哭咽河!可真敢想啊……”

孙少杰脑筋转了回来,恍然大悟,笑道:“噢……原来是神女无恙啊……”

原时间线,大坝落成后,孙玉亭曾出主意在坝面上用镢头雕刻了两句诗——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

孙玉亭解释,说:“大坝旁边的神仙山就是神女变的。”

后来,洪水一点一点把大坝拉破。

烂坝大豁口的两边,只剩下了“高峡”和“无恙”四个字,成为嘲笑田福堂和孙玉亭两个人的标志,一时广为传播。

贺秀莲疑惑,“甚‘神女无恙’?”

“那个啊,是另一个故事,不过,如今怎么也不会发生就是了。”

“反正,福堂叔等你回去说理咧。”

“他等他的,咱过咱的……”

短暂沉默一会儿,秀莲问道:“过了年,大哥总该结婚了吧?”

“大哥读红楼进展不小,时间不会远了,再说润叶姐也快毕业了,说不定过年就办。”

“红楼?”

“是一本主要写女人的书……”

“大男人怎看那些?”

“你不懂,里面学问大着哩,大哥有些大男子主义,看了不但能学会怎样对老婆好,还能学习怎做官……”

秀莲吃醋,“你对‘嫂子’可真好!”

“别瞎想啊,俄对你更好!”

“没看出来。”

“别故意歪曲事实啊。”

“俄就歪曲了!”贺秀莲突然爆发。

“吃吃喝喝算个甚?

你想照顾家里,俄没意见,谁让你是家里最先成为公家人的那个呢。

你想帮助大哥,俄也没意见,大哥为家里付出太多,你帮他是应该的。

可如今家里什么都有了,大哥也做了公社主任,他和润叶的事也定了,就连少平,都在复习考大学了……”

贺秀莲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愤。

“孙二娃,你为这个顾那个,啥时候考虑过俄的感受?俄不顾羞耻,大老远从山西跑过来,就为你那个醋厂?

孙二娃,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想也没用,难道你还记挂着田润叶?

孙二娃,俄已经二十四了!

来这里都快两年了,走又不让走,霸占着却又不吃,你……你不是男人!”

“放屁!”

“怎,还想打人?你捶俄吧,俄不怕!有问题还不让人说了?”

“好嘴!再说,俄收拾你啊。”

“光说不练嘴把式,有个屁用。”

“呵!”

“呵什么呵,有本事你来!孙二娃,是男人你今天就证明给俄看!”

“你当俄不敢?”

“嘁!你敢吗?”

这不能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