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直勾勾望着苏桐,此时恰好一道闪电从洞口掠过,映出他眼底一片血红。
雷声滚过,苏桐又是一阵瑟缩,骇得她只想找一处安稳地方藏起。
谁料陆怀瑾却是顺着她的力,再次将她扯于面前。
满腹疑问想同她挑明,满腔怒火想同她发泄,却又因种种事由犹豫再三,狠狠忍下。
仿佛叫人抽去灵魂,他的手上瞬间便没了力道,软绵绵地推开这女人,“算了,你还不起。”
苏桐任他推得身子晃了晃,哭笑不得。
不愿放过、不愿原谅的是他陆怀瑾,她甘愿承受他予的痛,甘愿为错误的选择承担后果,为何他仍要一面责怪她的错,抵死不肯谅解,还要一面折磨着自己?
他自酿自茗那痛苦,又是何必?
“陆怀瑾!”
她忍无可忍地叫住他,硬撑着才中气十足地将心中不平说出口,“因我捅了你刀子,你如何恨我我都无话可说,但请你放过自己!”
“四个月前是我选错了人,但你仍有弥补的权利,可你放弃!”
“你既已放弃,堵死我一切弥补机会,令我赎罪无门,那又不何必再对我念念不忘?我印象中的陆大人,才不是这般拖泥带水的模样!”
“他本该拿得起放得下,如我一样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无怨他人。”
“陆大人,我愿为自己的错误承受你任何报复,你也该收起那自怨自艾,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便累得头晕眼花,幸而支撑及时才免于摔倒。
费力抬头,却见陆怀瑾目眦欲裂,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陆……”
“你这女人!”陆怀瑾眼中瞬间升起怒意,近近逼了过去,“并非本官不愿弥补,是你亲手毁了我们弥补的机会!”
“不是我!”
“是你,本官亲眼所见!”
他亲眼看见苏桐烧了休书!
她死皮赖脸追着他要休书,让他还她自由身子,他给了。
然而她却在到手之后,将他那份带着他无尽希冀的休书烧毁,难道不是下定决心要与秦书玉相守一生么?
她既已决情断义到这一步,又何必再指责于他!
陆怀瑾握住她手,逼她望着自己。
她正要开口……
“苏桐,狠心的是你,绝情的是你,自怨自艾委人以过的仍是你,人人可指责本官拖泥带水,而你,并无资格!”
他为何对苏桐的背叛耿耿于怀,恨她入骨?
皆因他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苏桐却听得云里雾里。
何为她毁了弥补的机会?
她做梦都在想着,如何做才能还了陆怀瑾恩情,如何会亲手毁了?
“我不明白,你明知秦家不会放我离开,却仍要扣着那休书,难道不是你陆大人想困囿我一生?”
休书……
待苏桐提起此物,陆怀瑾才恍然大悟。
那日置于木盒中的,并非休书!
许是悲愤过度,苏桐声音哑得厉害,“陆大人,民女屡次三番向您讨要休书,您明知它对民女至关重要,可您呢,用一纸废弃公文将民女打发,却还要郑重其事,拿自己与那面壁十年的达摩老祖相比,您不觉得讽刺么?”
“达摩老祖悟了道,您这公文却只能寒了民女的心,辱了民女的人!叫民女从那之后,再也不敢提‘休书’二字,不敢对您有半分念想。而今民女已饱尝苦果,大人纵然……”
“别说了,”陆怀瑾头痛欲裂!
缓了缓,方又试探问:“那日本官送你的东西,你如何处理了?”
苏桐忍着泪意,“因涉及朝务,民女将它烧了。”
陆怀瑾神色顿了顿,随即目中露出一抹自嘲。
那日他将休书带去刑部,待苏桐亲领,其间他曾见过休书,并无异常,为何到了苏桐手上,却仅是一纸废弃公文?
可笑,他竟为了那一纸公文,日日抑郁自怄,吐血重病!
而苏桐也因这误会日渐憔悴,这些日子,必也吃了不少的苦。
他常年习武,夜可视物,山洞虽黑沉却仍可见她泫然欲泣,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他心如刀割。
一时心痛便什么也顾不得了,长臂一揽,直将她扯在怀中,大手按在她头顶,用身子将她包裹地严严实实。
苏桐满面惶然,直想立时逃走。
“不用了陆大人,外面还……还不曾打雷……”
“不要管,”陆怀瑾紧紧闭上眼睛,由着泪珠子落入她发棵,“一会它又要来了。”
“陆大人……”
“不要动。”
他只想抱抱这女人。
他恨她背叛,却又无法否认,他爱她入骨。
那般多的惩罚,于她也该够了,他其实早已消了心头的火,却不愿面对,亦无法面对彼此因错而酿成的苦果!
陆怀瑾轻轻抚着女人发顶,“不要动,没人会知道……”
“大人!”
陆七声音忽在山洞外响起。
陆怀瑾似叫人抓包一般眼帘闪了闪,立刻松开了苏桐。
苏桐也让他这一声惊得不轻,羞得直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有偷情之嫌!
陆七双手抱拳,站在洞口禀报:“接六哥消息,山中匪徒已全部一网打尽,斩杀八十六人,活捉三十一人!”
“不错,”陆怀瑾面色阴沉,嘴上夸着,眼底却生了一种恨不得将人揉扁捏圆的怒火!
陆七笑道:“二公子神武,一口气斩了八名土匪。”
“很好。”
“但……大人曾说六哥不得暴露,否则不让回府,但因……那六哥还能回府么?”
陆怀瑾顾了一眼身后苏桐,干咳一声:“咳!”
这臭东西,今夜话倒是挺多!
陆七可怜巴巴道:“六哥一时情急才主动暴露,望大人恕罪,准他回去。”
陆怀瑾堪堪忍着一掌毙了他的心思,“本官去瞧瞧那些匪徒。”
“是,大人。”陆恭恭敬敬垂手侍立。
待陆怀瑾离去,陆七松了口气却未跟上主子,小声朝内唤道:“苏大夫?”
苏桐亦感轻松一截。
他一刻不走,她身上那种被紧箍着的感觉,便一刻不散。
“陆侍卫何事?”
“我……”陆七支吾两声,忽地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我想告诉您,大人与您七里坡见面之后,发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