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国公府这一趟,如何也避不过去了。
苏桐不动声色,与那边驾马的楚文交了一个眼神。
楚文心领神会,悄悄退了过去。
秋茗心知国公为的哪般,直急红了眼睛,看着越靠越近的侍卫们,她一把抱住苏桐:“小姐,怎么办?”
“别怕,”苏桐揉揉她的脑袋,昂首向侍卫道:“我立刻去见国公大人,请带路吧。”
今日的国公府,分外庄严。
在侍卫的带领下,苏桐与秋茗来到公府前院,见一身常服的陆行知背手而立,浑身上下气势威凛,哪还有躺在床上那副哼唧唧的虚弱模样?
“民女拜见国公大人。”
“呵,”顾行知冷笑一声,“我哪敢让你拜见啊,苏大夫?”
苏桐知他有心为难,谨慎回道:“大人言重了,民女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开口,民女自当改正。”
陆行知憋着一股暗火,阴阳怪气:“你苏大夫通天彻地,哪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呢?”
“大人折煞民女了,”苏桐说着便跪在面前,敛神垂目,俯身叩头:“还请大人指教。”
陆行知“哼”了声,“老夫好好的,你说老夫有病,给老夫开那什么狗屁倒灶的苦药!你干涉陆、江两家婚约,又是何居心!”
苏桐苦笑:“国公大人,要如何处置民女呢?”
“小姐,”秋茗心疼小姐如此卑微,红着眼与陆行知说道:“小姐为照顾陆大人一夜未眠,身子还虚弱着,国公大人莫再为难了吧。”
“秋茗……”
苏桐要喊下她,却已太迟。
一声“陆大人”,激怒了陆行知这头狮子。
陆行知方才还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而此刻,怒色全挂在脸上,分毫不避。
“苏大夫,你彻夜照顾允章?”
“你不是与他决裂,死活也要嫁给秦书玉吗?又照顾我允章做什么?”
“苏大夫,你懂什么叫男女大妨,什么叫礼义廉耻吗?”
陆行知一句重过一句,压得苏桐喘不过气来。
然越是被迫,越要冷静。
苏桐道:“民女乃是大夫,照顾病患天经地义,与他是不是陆大人无关。”
“如此说来,你对他不曾有半点情义了?”
一句话,问倒了苏桐。
她对陆怀瑾,岂会没有半点情义?
若无情,她不会终日懊恼悔恨,不会忍着陆怀瑾一次次冷嘲热讽,执意要赎她的罪,还他的情。
此时陆行知话抵在嘴边,又要如何说来?
有也不是,无也不是。
看出苏桐进退维谷,秋茗心头急躁,忙插嘴道:“国公大人莫要再问了,小姐已嫁于三公子,您何苦这般相逼?”
陆行知脸白如纸:“大胆丫头,谁准你在老夫面前放肆!”
苏桐叩头:“大人息怒,秋茗没有不敬的意思……”
陆行知本就为了找苏桐不快,哪会给她辩解机会?
正好秋茗犯上,给了他发难的最好时机,“你们两个,一个恶奴,一个庸医,实乃京中一害!老夫这就派人砸了你南风医馆的招牌,免得更多人受你蒙骗!”
“大人……“
苏桐的话将将出口。
“大人不可!”秋茗是个急性子,毛毛躁躁截下苏桐的话:“大人记恨小姐,便要如此报复吗?您怎可仗着国公名位,以权谋私?”
“秋茗住口!”苏桐想要阻止,已然太迟。
陆行知叫人触了逆鳞,立时瞪起虎目狼睛,“你竟敢辱骂老夫?来人,将这嘴硬的丫头杖责二十!”
“大人息怒!”苏桐爬起身子,上前时却叫两名侍卫牢牢按住,挣扎无力,“秋茗无心之失,国公大人大量,求您不要与她计较,大人……”
秋茗眼见着侍卫将自己拿下,早已瘫作一团。
想求饶,她那为数不多的傲骨,却又百般不甘。
索性,任由他去!
可苏桐怎能忍心秋茗受罚?
这丫头命不好,打小失去双亲,虽在大户人家当差,总归是个下人,苏桐前世走歪了路,更是连累她惨死!
苏桐明白,陆行知意在她苏桐,本与秋茗无关。
她不再求情示弱,向陆行知开口:“大人,民女认罪,都认了。”
陆行知粗壮的眉跳了跳,铁青的脸这才现出一丝人色,招手示意侍卫放开秋茗,探看苏桐的脸,笑问:“认什么罪?”
“小姐不要乱说!”
苏桐咬了咬牙:“民女误诊国公大人,有罪。”
“民女挑唆江小姐,害江家与陆大人断亲,有罪。”
“民女身为人妇,理当与陆大人划清界限,然民女糊涂,不知自检,有罪。”
“既然知罪,那可怪不得老夫了!”
“但是!”苏桐忽地扬起声音,振振有辞道:“国公大人若真处罚民女,您就安心吗?民女为何会误诊,江家为何要断亲,民女为何未与陆大人划清界限?”
一连三问,却又反将了陆行知一军。
还不是那不省心的儿子!
苏桐道:“国公大人执意处罚民女,民女认了,但请国公大人将这三项原委一一查清,让民女心服口服,否则民女身为卫国子民,依卫朝例律,有权为自己的不公声讨,国公有国公的大道,民女有民女的小道,望国公三思。”
陆行知本以为拿捏了她,可她三言两语,竟让他这国之肱骨后背发凉!
何为大道,小道?
她区区一名大夫,竟敢与他掰个手腕?
然而,他又无法忽视苏桐。
身为南派嫡传弟子,她早已靠医术打通各个关节,秦丞相能保下颜面,致仕离朝,她功不可没,若非前阵子她母亲流放一事被爆出,皇室也不会刻意疏远……且她与陆怀瑾……
陆行知单是想想,已觉头痛欲裂!
头一痛,便什么也不顾了。
国公大人的里子,面子,哪样不比她重要?
他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红着脸朝侍卫喝道:“给本国公,打这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