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仆名叫楚文,是苏家一名护院,苏桐外出时他便会跟着,随身保护。
一年前,一次偶然机会,苏桐认识了这小伙子,那会儿楚文因得罪权贵而含冤入狱,她心肠软,使了些银子,助他洗刷冤屈。
恢复自由身后他便留在苏家,为她效力。
他为人憨厚老实,忠心耿耿,有一身不错的功夫。
但婚后两个月,她在秦书玉的提议下将楚文调往西宁,帮她打理商铺生意。
不仅楚文,那时秦家人也将她其余心腹纷纷调离,美其名曰体己人更易管理生意,致使她出事前后孤立无援。
细想想,秦家众人的一切迹象,皆有原因。
掏空她家财,再斩断她左膀右臂,处心积虑将她吃干抹净。
“少奶奶,您?”楚文见她未回,犹豫着提醒了一声。
“知道了。”苏桐应着。
陆怀瑾唤她去刑部,并不意外。
她淡然处之,老夫人倒坐不住了,一惊一乍地与楚文道:“陆大人什么意思?终于知道我大儿媳无辜,要提审害我小儿子的嫌犯了么?”
楚生顾了苏桐一眼,没敢回话。
秦宁也追着问:“那容容呢,她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楚文答不出。
任她母子跳脚,苏桐淡淡地招手叫上秋茗,与楚文道:“随我一同去刑部,见见咱的陆大人。”
“是。”
“苏桐,银子的事呢?”老夫人还是不死心,说着又要跟上。
楚文有护主子的心,不着痕迹移上一步,正好截下老夫人,既不失下人分寸,又为主子拦下了麻烦。
老夫人的话苏桐充耳不闻,噙着笑径直去了。
待出门,她向秋茗说道:“去账房传个话,从此刻开始,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动用我账上的银子,一文钱,都不可以。”
“小姐担心老夫人?”秋茗也正心疑着。
小姐向来不管账务,完全放权于秦家人,老夫人与大少奶奶随支随取,今日怎就在钱银一事上,与老夫人翻脸了?
兴许姑爷昏迷一事,让小姐寒了心吧。
苏桐也没藏着掖着,漠然之色全写在了脸上:“我苏家的财银,岂容他们随意霍霍?谁的银子,都不是大水淌来的。”
秋茗忙应:“好的小姐。”
刑部大牢。
苏桐留楚文在外头,只身一人进去。
楚文正欲跟上。
“陆大人应该不是很想看见你,”苏桐不愿楚文多想,又补充道:“会让他觉得,我们对他并不信任。”
于他们而言,此时的陆怀瑾仍充满危险。
楚文懊恼地拍了下额头,长叹一口气,“嗐!”
刑部大牢再可怕,然比起上辈子禁锢她半年的深宫暗狱,还是好了许多。
苏桐不惧。
身为一名大夫,她对气味一向敏感,刚进牢房,一股子阴湿、血腥气息便扑鼻而来,令她浑身不适。
她扇了扇面前的空气,随一名狱卒走向刑室。
陆怀瑾正审问牛容容,狱卒不敢打扰,让她在门外等候片刻。
室内,时不时传来牛容容虚弱又胆怯的哭声。
听着,着实有些可怜。
不知她搜刮苏家财产,欺压弟妹,污蔑弟妹杀人,明知弟妹进入暗狱便生不如死时,她是否会觉得,弟妹也很可怜呢?
“大人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苏桐且听着。
牛容容喘着粗气,颤巍巍道:“苏桐她,可能在外面有人了。”
苏桐架不住心虚,眉头狠狠一皱。
竟为此紧张了起来。
不过,她并非紧张自己。
而是紧张牛容容能否活着离开大牢——她倒不担心牛容容的小命,纯粹不想陆怀瑾手上,沾这不必要的血腥罢了。
“说来听听。”陆怀瑾还是那慵懒,却让人听着发毛的调子。
随后他悠哉落座于太师椅上,美目微磕,看起来饶有兴趣。
牛容容有气在无力地挂在十字架上,不过几个鞭子,昔日泼辣傲气的秦家大嫂,愣叫打成了蔫茄子。
提起苏桐,她恨得牙痒。
只恨苏桐不在面前。
“昨日,苏桐给了民女一只汗巾,当时民女没在意,以为是小叔的,后来才发现,汗巾上有苏合香的味道,而我们秦家,从来不用这种香料。”
陆怀瑾闻言,蓦地抬头看去。
略思会儿,他闻了闻自己袖口。
陆七见自家大人举止古怪,小声问:“大人?”
陆怀瑾拂袖,不明所指道:“牛氏还挺聪明的。”
牛容容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悟了他的意思。
他与苏桐有私怨,想趁机报复苏桐!
小叔昏迷一事,因未查到可证明苏桐与之有关的证据,惮于苏家在商界的地位,亦与宫中有所牵扯,陆怀瑾没敢轻易动苏桐,因此才拿她开刀,想从她嘴里得到苏桐的罪证!
牛容容豁然开朗,“我们秦家日常用物,皆记录在册,民女细想,小叔根本没用过那种汗巾!”
陆怀瑾把玩着扳指,眼角藏笑,耐心听她说来。
“大人,这正是苏桐的害人动机呀!苏桐是大夫,她有很多方法,不知不觉间杀人,小叔定是她用手段迫害,但凡小叔死了、残了,以后还不由着她与奸夫成双成对!”
陆怀瑾认同地点了点头。
“有几分道理,但,仅凭一方汗巾,便断定她有奸夫,是否牵强?”
“不牵强啊大人,您将她捉来上刑,保证她什么都招了!”
门外,苏桐托着额摇头叹气。
打轻了。
竟还能由着她来劲儿。
陆怀瑾眼尾轻扬,和陆七对眼笑道:“牛氏这提议不错。”
陆七陪着干笑。
身为大人的贴身侍卫,他愈发不懂大人的心思了。
牛容容似又想到了新点子,“大人向来铁血手腕,对待苏桐,也不要顾忌太多,如您还需要她其他罪证,待民女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一一给您搜寻出来……”
听到此处,苏桐终于忍无可忍:“大嫂好心机,不把我弄死,你不会罢休的,是么?”
之前她以为,秦家单纯因自保,才污蔑她毒杀小县主。
今日才知,他们早已对她萌动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