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浅滩,海风徐徐。
礁石嶙峋,海植遍布。
岛屿边缘生长着一大片被海风吹得歪歪斜斜的椰树,树上结满了浑圆鼓胀的椰子。
高大的椰树挡去灼热的光线,树后阴凉低矮的灌木中,藏着几道窃窃私语的身影。
几人就像一个鸟巢里的鸟崽,时不时将脖子探出灌木丛,观察浅滩外的海面。
灌木丛内。
鸢九、林阳一、陈浙北三人猫着身子,透过斑驳细小的树枝,将海面上的景象尽收眼底,他们所观察的那片辽阔海面,正是靳城主等人先前所说的,骷髅岛浮出水面的地方。
然而此刻。
清风拂过水面,海上微波粼粼,像一块明蓝色的轻纱,随着海风摇曳飘动。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动静。
半个时辰之前,众人便抵达骷髅岛海域附近,并分批潜伏于周围的岛屿之上。
林阳一所在的岛屿上,除他们三个之外,岛中各个隐蔽处都藏着弟子。
岛屿与骷髅岛虽然有些距离,但毕竟是在其附近,不好在岛上大摇大摆的活动,以免有鲛人在海面上巡视,从而发现他们的行踪,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此时的海面上风平浪静,一个鲛兵的身影也没看到,或许它们压根没料到他们会摸到这里来,只有晚上岛屿浮现时,才会出动巡视。
现在距离入夜,还有好几个时辰,众弟子按照秦崇明早上所说的,耐心的蛰伏在岛上,可以在隐蔽处稍作休息,或者打个坐,只有在信号发出的那一刻,他们才能出动。
大部分弟子隐藏在岛屿中心,也有少数像鸢九一样爱凑热闹的人,跑到浅滩附近藏起来,时刻关注海面上的情况,长老等人并未阻止,这些弟子正好可以充当哨兵。
……
时间一晃而过。
傍晚时分。
陈浙北本以为他们能目睹一幅绝美的海上晚霞风光,不料一个时辰之前,太阳隐入云层之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此时的天空,暗沉不已,时不时便有大片黑云掠过天空,与此同时,岛上海风四起,将几人藏身的灌木丛吹得簌簌作响。
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涌起浪花,且掀得一阵比一阵高,灌木丛前的椰子树开始来回摇摆,身不由己的摇动着“苗条”的树干。
此刻的天象。
俨然是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
阵阵海风扑面而来,穿过低矮的灌木枝条,吹到陈浙北三人的脸上,随后带走空气中的燥热。
突然。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浅滩之上,继而滚动至灌木丛旁。
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就在椰子滚动至灌木丛旁的那一刻,里面便飞快的伸出一只手,将被海风吹落的椰子给捞了进去。
手起刀落,椰子被破开一个口子。
林阳一举起椰子,仰头灌下内里的椰汁,几口下肚遂才停止,后将椰子放至一旁,又开始啃起手中的馕饼,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丝毫不显拖沓。
有椰汁就着。
干巴巴的馕饼也吃得嘛嘛香。
把旁边的陈浙北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骇惧道:“你胃口可真好……”
民间的顺口溜果然没说错。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这已经是第三张馕饼,第二个椰子了!
他这小老弟是真能吃啊!
他吃这么多,偏偏不见他长肥膘,四肢纤细修长,又韧又皮实,家里要是有奶奶在,准要夸一句:奶的好大孙!
陈浙遥要是舍得这么吃,也不至于瘦得跟条竹竿似的,一阵大风刮来,那两条腿就开始打颤,一整个弱不禁风。
如果陈浙遥此刻能听见自己哥哥的心声,一定会鼓起勇气指着陈浙北大骂胡说八道!他的身材是稍微羸弱了一点,说他弱不禁风就太过分了!
林阳一不知道陈浙北心中所想,笑着将椰子递过去,“你不吃点东西吗?眼看天就要黑了,多补充点能量,入岛的时候才能多杀几个鲛人。”
说完,他又从一旁拿过一张馕饼,给陈浙北递过去,出发前他准备了不少呢!
陈浙北看他吃得那么开心,于是接过馕饼,一起喜滋滋的啃了起来,时不时仰头灌一口椰汁。
海岛上的天空越来越阴沉,海风也越来越猛烈,椰子像下冰雹似的噼里啪啦的掉落到黄沙浅滩上。
当林阳一开到第三个的时候,一旁的鸢大爷轻飘飘的伸过手,将椰子给霸占了。
开到第四个的时候,陈浙北教导林阳一,作为弟弟要懂得孝敬哥哥,于是刚开好的椰子又没了。
他只能继续开第五个……
吃饱喝足后,光线便彻底昏暗下来,陈浙北看着远处翻涌的海浪,不由的担心起来:“看这天,像是要下一场雷暴雨,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早晨和中午时还好好的,偏偏在这个最重要的节骨眼上,给他们来这一出,可谓是天公不作美。
林阳一在凛冽的海风中回道:“我们人已到此,无论天象再怎么变,这骷髅岛今晚也是要闯上一闯的。”
就算鲛人王没有出现,杀掉水下那数万名转化中的长尾鲛人也是可以的。
五天前,鲛人族一次性转化了两万名长尾鲛人,一旦过了今晚,这最早转化的两万名长尾鲛人就会全部转化完成。
这其中,或许还有部分转化顺利的长尾鲛人已经提前成熟,若错过了今晚,接下来的形势会异常严峻。
黑夜彻底降临的时候,掠过耳边的海风犹如野兽的怒吼,呼呼作响振聋发聩,岛上海植被吹得东倒西歪。
鸢九被沈渊城叫走了。
临走前,沈渊城不忘向自家小师侄叮嘱了几句,入岛后要谨慎行事,懂得保护自身安全。
林阳一自然是乖乖应承。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朝林阳一的发冠下手,只是大掌轻拍两下肩膀,深深的看他一眼后离去。
鸢九边走边回头控诉林阳一,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不是说过今天会离你家那位远点的吗?他过来你为什么不走远点?
林阳一向他摆手表示:我只能保证不主动去靠近师叔,无法保证师叔不向我靠近,连你这只神兽都被抓走了,我这只小人修如何逃得出师叔的魔爪……
况且,师叔是来抓你的,是你把师叔引了过来,跟自己一点关系的没有!
“……”鸢九见状只能生气的走了。
……
提前选定的探岛修士已经准备就绪,秦崇明与沈渊城赫然在其中,以及被沈渊城抓走的鸢九,同时还有数名元婴修士。
靳城主本应驻守城池,可他坚持一同前来,一起出力捣毁那座被鲛人盘踞的岛屿。
城池内他早已做好安排,并交代得力心腹暂代其职,若城中发生突发情况,一切都能的到妥善处理。
前来的众人中,涉足过骷髅岛的,只有靳城主、沈渊城、秦崇明,三人当仁不让,选择再次先行探岛,加上鸢九以及数名元婴修士,一共十人。
届时,他们不但要确定鲛人王是否已经出现,还要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岛上巡视的鲛人,再发出无声信号弹,让众人秘密登岛,给鲛人王及麾下将领打个措手不及。
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准备时间,但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了仔细的商讨,眼下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只等鲛人盘踞地的出现。
夜幕中划过一道道闪电,在一阵阵乍现的白光中,海底水流动荡不止,不多时,一座面积堪比城池的巨大岛屿开始缓缓浮出水面。
借着时现时灭的闪电白光,周边数座岛屿上,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缓慢升起的骷髅岛,骷髅花在肆虐的海风中胡乱摇摆,久久不得宁静。
在雷声响起的那一刻,林阳一察觉到头顶上方掠过多股气息,如疾驰而出的利箭一般,向海面上那座长满奇异黑花的岛屿掠去。
先行探岛的修士已经出动了。
与此同时,岛屿南面那口类似城门的幽深洞穴内,上百名鲛兵浮水而出,并迅速分散至骷髅岛表面四周。
秦崇明、沈渊城、靳城主、鸢九等人早已先一步登岛,他们没有着急解决巡视的鲛兵,而是分散隐藏在成片密集的骷髅花丛中,紧接着寻找挂壁洞穴,进入岛屿内部。
附近某座岛屿上,林阳一和陈浙北依旧猫在原本的灌木丛中,身边缺少了鸢九的身影,夜幕中的枝状闪电频现,形成一张张紧密的天网,同时伴随着大片耀眼的白光。
今夜天象不同寻常,月亮渺无踪迹,更别提月光,在岛屿上潜伏的众弟子只能依靠这时隐时现的闪电白光,窥视骷髅岛上的情况。
没有看到探岛修士的踪迹,反倒在岛屿上发现许多来回走动的鲛兵身影。
从骷髅岛出现,以及先行探岛修士离开起,在岛屿上蛰伏的众人都在心中暗暗的计算着时间,眼睛紧紧盯着骷髅岛上空,等待着信号的出现。
即便处于不同的岛屿,不同的藏身位置,但名为迫切的心情却同时弥漫在众人的心头。
黑暗中,海浪声越来越大,湿冷的海风在岛上越发狂烈的肆虐,将成片的椰子林吹得摇摇欲断。
突然,一颗冰冷的水珠自高空坠落,穿过层层气流与树枝,好巧不巧的砸到林阳一的额头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加入狂风与海浪的狂欢中。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白光,越来越密集的雨滴在夜幕中织成一道雨帘。
众人不禁为眼下的情势捏一把汗,他们没等来信号,却先等来了阵势浩大的雨幕。
不料下一刻,一支穿云信号弹在骷髅岛上腾空而起,在高高的夜空中无声炸开大片淡蓝色的光芒。
那是骷髅岛上的巡视鲛兵被尽数解决、鲛人王已经出现、以及表示弟子们即时即刻立马登岛的信号弹!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情犹如此刻的海水一般汹涌澎湃,须臾之间,闪电乍现的那一刻,只见鲛人盘踞地附近的数座岛屿之上,无数道身影如箭雨般侵巢而出,无惧海上的风浪,飞身穿过密织的雨帘,无声的朝着骷髅岛东面飞驰而去。
莫依然、元茗齐、萧承翰、刘长老、溪长老、朱长老、郑主事、杜主事以及多名元婴修士是最快登岛的,并成功与秦崇明等人汇合。
他们一行三十余人的目标是水宫,刚一会面,靳城主便向莫依然等人简单快速的讲述他们探到的情况。
或许是长尾鲛人即将转化完成的原因,此时此刻,鲛人王以及麾下所有大将领小将领均水宫之中,似乎正在筹谋大计。
闻言,莫依然等众位元婴修士眼中均露出激动的神色,这是他们最期望见到的结果,最好能来个一锅端。
与此同时,飞行速度最快的一批弟子已经抵达岛屿东面,就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两群人奔着不同的目的地,怀揣着不同的任务,同一时间无声的侵入岛屿内部。
岛屿上的挂壁洞穴就跟蜂巢一样密集,鲛人族怎么也想不到,往日利于它们进出岛的便捷途径,此刻却成为了众弟子秘密渗透的绝佳路径。
岛屿东面,林阳一与陈浙北随着众弟子相继着陆,随后开始寻找隐藏在骷髅花丛下的挂壁洞穴,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发现了目标,紧接着飞快闪身进入。
附近的弟子也陆陆续续找到洞穴口,且迅速的进入其中,有前方的弟子带头,后方飞驰而来的弟子压根不需要着陆,直接飞身进入挂壁洞穴之中。
动作极其丝滑,随着大量弟子的涌入,一时之间,场面无比壮观,他们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与此起彼伏的巨浪声下行动,行动中一切细小的声响全部被掩盖。
林阳一与陈浙北在不宽不窄的洞穴中快速行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隐约看到一丝昏暗的光线。
岛屿内,圆台之上。
一支鲛兵队伍正在大小不一的水池边上巡查,水底下漂浮着数不清的长尾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