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思杰说完便来至床边,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件东西来。
“高书记,不瞒你说,我从家里出来的匆忙,现在身上没多少现钱。”
“这块金表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跟了我有几年时间了。”
“请高书记帮忙,带到县城的商店典当了吧。”
“如果高书记有朋友想买这表...可以便宜些。”
“如果买主愿意做活当,那敢情最好,如果不愿意,那就是死当...也卖了吧。”
“手表买来的时候是花了六千多美元,换成人民币大概是一万多块钱,”
“这个表叫劳力士金表,在国外也算是个牌子货。”
“识货的可能卖得多些,不识货的就当是块金子,也卖了。”
“高书记,但有一点请您帮忙记下,”
“如果买主买去了,想再卖给别人,请您切记切记,千万千万,请买主不要往南边卖去了,”
“家人可能会根据手表,再顺着手表,找到我在这里,”
“县里人多口杂,为防止消息走漏,我不能跟着,此事就拜托了。”
康思杰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话,尤其说了“重点”,希望他们能相信自己想了一晚而编排的“谎话”。
“明白了!吴先生,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高明楼很是郑重地接过手表,看了后放在胸前口袋,信誓旦旦地保证。
高明楼一家人的神情,像是听得有些迷糊,虽说知道世上不缺有钱人,比如村上的‘二能人’,他们家的亲家,巧英的爸爸,
刘立本就藏着收着这么多钱。
但这是他长年累月做买卖,积攒下来的,
好像还不如别人的一块手表?
这一块手表就比村子里全部劳动力一年的工分还多,
感觉有些不真实,金子才这么贵吧,
哦,对,这手表确实是金子做的。
当下的大部分国人,缺乏只是奢侈品概念而已。
其实,不说城里人,单说现在住农村的,
有些人家里灶底下、梁上藏着的‘黄鱼’之类的珍宝,
不说出来的话谁知道呢?
只因现时国内大环境的影响,当下的部分国人,
只是兜里没有多少现金罢了。
值钱的贵重的物品,聪明人早都已在了各个地方藏好了。
但是,时下贫苦的普罗大众仍是占据着大多数。
高明楼表现得清醒些,作为村上的大队书记,每年从他手里流过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去过大城市,也曾听过贵重物品的一些传闻,是见过世面的。
于是,高明楼临时决定,今日高大社巧英不上山劳动挣工分了,
高明楼带上高大社坐着拖拉机去县城,巧英和高妻在家里做些清理卫生,洗衣服,刨自留地,喂食鸡鸭之类的活。
让她俩回回神,别露出风声。
婆媳二人在忙着家务活,康思杰帮不上什么忙,两人也不让他干些啥,只好出门溜达去了。
高家村看上去不大,在一个小沟口的半山坡上,就是山的腰部位置,散落着几十户人家,
高明楼家在前村位置。靠近沟口川道边的是前村,顺着山沟延伸到里面的是后村。
小沟里流出一股细流水,静静地在村脚下淌过,汇入川道边的大马河。
村里的大部分劳动力都上山去了,适龄小孩都在学堂里念书,
现在的村里似乎有些宁静。
康思杰出来后,下坡,上坡,跨过溪流,上坡,下坡,
在山沟里转了半天,像是出来采风,就差一块写生板了。
康思杰观察着村上人家的状况,
有的窑洞是塌墙烂院的苦寒土窑,有的窑洞是彰显阔气的大石窑。
村里的家家户户,在上午村民围观自己的时候,康思杰看了一圈下来,面色精气还足,应该大多数都能吃饱饭。
只是没多少余钱,修整家中的居住环境。
现在村里没出山的婆姨女子、老人娃娃,有些在窑里做些家务,有些在自家自留地里忙活,有些在小沟里清洗一家人换下的衣服。
没有一个人在闲着,都在忙着。
他们望了过来,康思杰微笑着点头行礼,也没有停足,或是打扰他们,慢步离去。
“娃娃,你打何处来哩?”
一位在院里阴凉处纳凉的老人喊住了康思杰。
老人坐在石墩上,一只赤脚踩着地面,另一只裤管悬空着。
两支大树叉做成的拐倚靠着石墩。
今天的康思杰,穿着放在旅行包内预留的一套的衣服,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一条黑色休闲裤,脚下仍然穿着皮鞋。
不说面相,就说穿着,也不像是周边的村民能够拥有的,
应该是村里传出来的,夜儿个高明楼家里来的一位贵客。
“打南边来的,老人家,”康思杰闻声看了过去,再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是喊他,便笑着进了泥砖石块垒砌的小院子。
“您老抽卷烟不?”
......
“吴先生,您回来啦,我正想出去找您回来吃饭呢。”巧英在院子里看到了康思杰在爬着小坡,立马跨出院门,迎上前来。
康思杰正低头走路,想着些事,没察觉出巧英的语气有什么不同,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轻笑着感谢:“麻烦你了。”
巧英小声应了句“不麻烦”,转头先朝窑里走去。
康思杰进了窑里,吊钟‘铛铛铛’地响了起来,
下午一点了。
圆桌上摆着一盘黄灿灿的炒鸡蛋,一盘油油翠白的包菜,还有一大海碗直冒香气的菌子鸡汤,
最后只有一碗黄米蒸饭。
康思杰挠了挠头,感觉周身不自在,看着高妻与巧英手脚麻利地布置着餐桌,
带着十分难为情的语气说:
“你们不一起吃么?还有,饭菜这么丰盛,我也不是很饿,吃不完。”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坐下了。”
“一起坐下,谝闲传--这句是刚学的。”
高妻与巧英相视一眼,大多数西北的汉子们,都是拿了碗端实了,或盘在炕上,或门槛蹲下,就自顾地吸溜着,何曾有从南边来的男子用着细腻的语气这样盛情邀请?
尤其又是康思杰长得白净斯文的模样,那叫一个顺眼。
“要不,咱就坐下?”高妻看向了巧英,问句是疑问,语气是肯定。
“额去端饭。”领悟到的巧英风风火火地快步出去,去厨房拿碗筷。
“早晨趁凉快出工,做活两个小时到八点,各回家吃早饭,九点到下午六点是连轴干活,中间有时间可以休息或是吃饭。”
“当下村里大多数都是一日三餐,少数人家是早晚二餐。”
“汉子一天下来记10个工分,女子记8个工分,老人小孩少点,记5个工分,”
“不出工时不计工分,做了多少活算多少工分,组长队长说了算,”
“起早贪黑,可以加一两个工分,由组长记分,要盖章,记在社员的工分手册上。”
“去年村里工分最多的社员,分了186块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