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的骄傲,决不允许她让自己变成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结束生命。
所有人里,只剩下宋寒周懂她了,所以她唯一能祈求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儿子。
宋寒周按住了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抬头对般般和苏筝叮嘱道:“你们先回去,我和她聊聊。”
周韵握紧他的手瞬间松开了。
她慢慢抬起脸,悲伤的眼睛里闪动着温和的柔光,她看着宋寒周说道:“盛势,你去跟寒周说说,我不想要变成那副样子等老等死,好不好?”
宋寒周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之时,眸底是温润的浅浅笑意,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回应她的话:“好,我会和他说的。”
周韵放心地笑了。
两人来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周韵还把宋寒周错认成是盛势,“我弹了几十年的钢琴,到最后如果忘了那些音律怎么弹,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宋寒周心里一沉,“所有人都会记得你弹钢琴的样子。”
“你说的对。”被他一安慰,周韵心里的遗憾少了些,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银灰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出冰雪的光泽,冷淡而优雅。
她演奏的每一场演出,弹下的每一首曲子,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和琴音。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她的音乐无法到达的地方,那就是宋焉的心里。
周韵眼里闪着淡淡的泪光,“所有人都说我最大的成就是音乐上的成就,可是令我最骄傲的,是能够看到寒周这辈子幸福地活着。”
宋寒周道:“他现在很幸福。你不用担心了。”
“那就好。”周韵微笑欣慰地点了点头,轻叹起来:“他出事的时候,眼睛看不见了,我本来想来第一时间赶回来看他,连机票都买好,在登机那一刻,又放弃了。”
宋寒周惊愕地转过去看她,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来看他?”
宋寒周喉间像被木塞子堵住了,几近哽咽。
“那一次我没去,是听老爷子说的,老爷子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说寒周眼睛坏了,让我这个当妈的一样要赶回来。可我知道,我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负担。”
周韵苦涩地一笑,无奈又惭愧地看着宋寒周,“盛势,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你应该知道失去爱人的滋味。”
宋寒周当然知道那种滋味。
周韵眼神缥缈地望着不远处被推在轮椅上的一位病人,不忍再去看第二眼,“我失去宋焉,你失去清欢,寒周在那时候失去了般般。这个过程很痛苦很难熬,谁也没有办法帮到你,只能自己消化,让时间去淡化它们。”
“只是我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我失去的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我让宋焉失去了盛藜,我失去了他,寒周和你都失去了爱人,这个诅咒都是因为我。是从我开始的……”
周韵握住了宋寒周的手,她自己的手微颤着,下一秒就要握不住了似的,被宋寒周一把抓住,终于抓牢了。
宋寒周红了眼,但他不能揭露自己的“身份”,不能打破周韵的幻梦,让她继续把自己当作盛势,说出他不可能有机会听到的那些话。
“盛势,你还年轻,不要放弃寻找幸福。我希望你和寒周都可以破除这个诅咒。我会用我剩下的时间,替你们保佑。”
宋寒周再也无法控制,“妈……”
周韵痴痴一笑,“你想叫我妈,也可以。你失去妈妈,寒周也失去了妈妈。要是能再听到他叫我,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在长椅上闭上了眼,任由阳光静谧地洒落在脸上。
母子俩相握的手在那个午后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