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真奇怪。”
傅绍庭用哄孩子的语气,把自己这边的麦克风禁音了,不然电话会议里的下属们听到他宠溺温柔的嗓音,一定会怀疑大老板被夺舍了。
允允乐呵呵地发出笑声,爬到傅绍庭的腿上,坐在他的臂弯里,还要扬起小脑袋才能和它平视,“大舅舅,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看到小侄女一脸认真地问他,傅绍庭露出疑惑地神情,“今天是过节吗?”
“你猜一猜嘛。”
允允靠在傅绍庭的胳膊上很舒服,可以放心地往后靠,像抵着一堵墙,不会倒下,增加了心里面莫名的信任。
傅绍庭连续猜了几个,都没猜到。
允允脸上得意极了,招招小手,眨着水汪汪的小眼睛,示意傅绍庭把耳朵靠过来,“舅舅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傅绍庭把这边的耳塞摘掉,凑到允允面前。
允允小手摸到桌子边缘,身子靠了靠,能看到早早在墙边的脚,她才放下心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傅绍庭的耳边,吸了一口很足的气。
对他的耳朵大喊:“舅舅,生日快乐!”
突然的恶作剧大叫,让傅绍庭的耳膜受损,小孩子的分贝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他笑得很开心,俊冷的眉眼溢满了藏不住的满足感,装作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谢谢允允的祝福。”
电话会议里的其他人,听到孩子那句很大声的“生日快乐”,都不约而同地对傅绍庭说出了“傅总,生日快乐”“老板,生日快乐”。
傅绍庭哭笑不得,提前结束会议:“散会。”
“哥哥,快出来吧!”允允朝门口那边喊。
早早举着一张手绘的卡片从墙后面跑出来,举到傅绍庭面前,“大舅舅,这是妹妹和我给你亲手画的卡片。”
“我来看看你们画了什么?”
傅绍庭把允允放在办公桌上,又把早早也一起抱了上来。
卡片上,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头顶有金色的太阳和蓝色的云朵,草地上有三个人,中间的大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旁边牵着两个小孩子。
允允为他讲解:“这个大人是舅舅,这个手里拿着花花的是我,早早哥哥戴着蓝色的帽子。旁边还有一辆小车车,我们喜欢和舅舅一起坐车车,所以就画上去了。”
那辆小车,指的是傅绍庭摆脱的轮椅。
在成人眼中痛苦的象征,在纯真的孩子那里变成了一种童年的乐趣和美好的回忆。
傅绍庭目光黯然地盯着小孩子画出来的轮椅,那也是他美好的回忆,这不仅仅是他希望博取般般的同情,那也是他选择受难的修行。
如果没有身体上这种形式的苦难加成,他不知道会用其他什么方式来化解内心的罪恶和愧疚,像傅戚朝那样用手术刀捅穿手心?
像宋寒周那样失去视力自闭消失活在黑暗里?
也许,他会做出更丧心病狂的自虐行为。
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这十年间,仅仅只是十年,他还以为会是一辈子。或许上天希望他不再颓废下去,更积极地身体力行去赎罪吧。
在两个孩子的呼唤中,沈般般拿着蛋糕走进来,上面插着一支点燃的蜡烛,沈般般不情不愿地配合两个孩子的演出,唱完了生日歌。
“吹蜡烛吧。”
小小的烛火,也在傅绍庭的心里洋溢着微光。
他抬头撞进了沈般般平静的视线里,低下头,吹灭了眼前的这支蜡烛。
“你们去切蛋糕吧。”
蛋糕是两个孩子要吃,沈般般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让兄妹俩自己分配。
两个孩子倒是没忘记他们,允允负责切蛋糕,早早端过来,“妈妈一个,舅舅一个。”
“少吃一点,回家还要吃晚饭呢。”沈般般提醒他们,好在她买了个很小的蛋糕,四个人一分,就没了。
她不太爱吃甜的,象征性地叉了几小口,她看看傅绍庭碟子里的,蛋糕本来就小,他几口就没了。
傅绍庭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随口一说,“吃不完?我帮你吃?”
沈般般想都没想,就把碟子推了出去,“你很喜欢甜食?”
接过她那份吃了一点点的蛋糕,傅绍庭紧张地喉结上下滚动,垂着眼眸摇着头,他对甜食说不上喜欢讨厌,只是因为是孩子们给他准备的,所以他格外珍惜。
而且,吃了这两块蛋糕,需要消耗几个小时的健身。
他在坐轮椅时,也在进行上半身的健身,为了防止肌肉萎缩,腿部则是每天按摩治疗。这份日复一日的自律和坚持,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每个人都有许多独自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烦恼,所以才需要伴侣、家人、朋友的倾听。傅绍庭长久以来习惯了一个人,身为长子,他也不能跟家人诉说这些事,会显得他难当大任。能够谈心的朋友就更没有了,都是商场上随时的对手和敌人。他这种无情冷情的人,也没人敢接近。
所以,他的心事和秘密只能自己消化。
从而,当他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凌悠然,她闯入的方式和时间都对傅绍庭来说,既困惑,又不可理喻,让他罕见地卸下了心里的防御,可以诉说给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