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已经进入二月中下旬。
春天也快到了。
可是有些人,死在了温暖的春天来临前。
将近三个月的打捞,那辆坠江的汽车在下游边缘被打捞起。
除了一辆空车,没有发现尸体。
霍慎在现场看着浸泡了三个月的车辆,被水草和青苔爬满,车窗都是破碎的,不像是人为打碎,而是在漂流的过程中被水流和石头硬物撞破的。
“先带回去。”霍慎命令救援队的下属们。
他望着灰蓝色的天空,摸了把头顶短刺般的短发,从嘴里哈出一口白气,江边是真冷啊,现在是最冷的时节。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好久,才拨过去。
“怎样了,有结果了,是那辆车吗?”苏筝迫不及待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他不敢太大声,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才开始说话的,怕吵醒里面的人。
霍慎也是够义气的,从事情发生那天晚上就抵达锦城,亲自部署救援工作,连过年都没回去,连日连夜地为那个人打捞一个答案。
现在,答案尘埃落定。
“是她的车。”
不知是冷的,还是情绪所致,霍慎吸了吸鼻子,听上去声音是哽咽的。
其实,他只是被江边的冷风给吹的。他无法想象,一个生着重病的女人,是怎么想到选择用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放弃自己的生命。
只是因为绝望,因为抑郁症吗?
她这种疯子般的行为,更像是在报复谁。
霍慎不愿再想下去,还是想早点回去,他一个当兵的大男人都要被江边无情的冷风吹感冒了,她掉下去冰冷彻骨的江水里时,该多冷。
叹了口气,他对苏筝叮嘱道:“你想好怎么告诉他吧。我把车带回来。”
苏筝盯着脚下的一个黑点,沉默了下,“好。”
“他伤势怎么样了?”霍慎又问。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脑震荡,休养几天就可以了。”苏筝紧皱着眉头,想起在车祸事故现场看到宋寒周时的场景,他的车不停地撞击着傅绍庭的车。
他几乎是在同归于尽地发泄恨意。
这是在杀人了。
霍绍庭虽然已经抢救过来,但是腿部的伤势严重,会面临终身的残疾。
这事儿已经闹得周老爷子都知道了。
傅家那边集结了律师团队都要告宋氏和宋寒周故意杀人,傅绍庭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说:“是意外。我不想追究。”
而他本人,也因为沈般般的死亡,面临被调查。
从那晚的交通道路探测器可以查到,沈般般出事时,傅绍庭正开车在后面追着她的车。所以,他的嫌疑最大,就算不是他把沈般般的车子撞到江里去的,也跟她的死脱不了干系。
因为沈般般最后一个出现的地点是傅洛安举办婚礼的酒店里。
这成了傅家逼死她的另一个证据。
所以宋寒周才会去找傅绍庭拼命,不惜拿车撞死他。
一向强势的傅绍庭竟然不追究了,甚至在自己面临被确诊双腿瘫痪的后果后,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苏筝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有一个想法:傅绍庭是不是有把柄落在了宋寒周手上。
反过来一想,也不太可能,如果宋寒周握着傅绍庭的把柄,早就把他弄死了,怎么还会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和地位,拿自己的命跟他硬拼。
在宋寒周出车祸入院后,周老爷子兴师动众,亲自赶来了。
这是苏筝为数不多亲眼见周老爷子的场合。
也就只有这位老人能靠自己长辈的身份和权威,说服宋寒周不要再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苏筝和霍慎通完电话后,回到病房。
宋寒周已经醒来,正坐在床头,侧头望着窗外。
男人依旧是矜冷高傲的气质,眉峰如远方青山,分明的下颚线冷得,可以轻易割伤人的锋锐。
他没有从外部崩塌,只是他的周身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
整个世界是彩色的,唯独他在阴影里。
苏筝酝酿良久,才想好了措辞,以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开口:“车子找到了。人没发现。霍慎说车窗是碎了,人应该是被……被冲走了。你也该接受现实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始终望着床边的男人,低音暗哑,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