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冷得很早,也比往常要冷很多。
沈般般回想着过去二十二年里的冬天,好像没有一个冬天像今年这么冷。
过去的她,满怀着希望不停地要爬出家庭的漩涡,穷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想着工作挣钱,可是挣得那些钱也都被吸血家庭吸得所剩无几。
但是她总是给自己画一个又一个的饼,让自己忙起来,身体动起来,那样就感觉不到冬天的冷了。有一年冬天,冰天雪地,路上结了冰,她早上出门去打工,脚下被湿滑结冰的路边滑了下,摔得膝盖出血,她仍是忍着没去医院,赶到了快餐厅。
为了一个月200的全勤费就没了,她就这么忍着站了一天,为客人点餐收账,下班时才赶到小诊所去看,膝盖肿得跟馒头一样。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些生活崩溃的小事情,能怎么办呢,还是要咬牙继续去做。有希望的人才配活着。那时她至少是能看到希望的。
会爬出来的,会晴朗的,会有大把的时间把缺失的东西补回来的。
击溃她生存意志的是一个接一个回想起来能令她随时崩溃的小细节。所以决定要活下来后,她尽量不去想过去那些事,尽量往前看。能活一天是一天。
锁链相撞的清脆声响从门后面走出来。
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慢慢回头,看到满头灰白的顾珍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过来,她的左腿好像残了,很明显被另一条腿拖着。
双手双脚都绑着铁链,走动时会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顾珍的眼神很不清明,抬头看到沈般般的一瞬间,没有任何反应,很快转移了视线,惶恐不安地观察着空荡荡的周围。
她认不出来沈般般了!
沈般般想起盛势对她说顾珍受了刺激疯了,看来不像是装出来的。就这么让她疯了,就可以逃脱她所作所为的恶行带来的愧疚和悔恨,未免太便宜她了。
“还记得我吗?”
沈般般走到顾珍的椅子后面,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可她最终松开了力道。
顾珍明显身体颤抖了一下,呆呆地回头看着她的脸,“你是谁?”
沈般般凑到她面前,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妈,我是你的女儿,洛安。你还记得我吗?我在傅家当大小姐,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听到“洛安”这个名字,顾珍突然握住了沈般般的双手,激动地面泛红光,语无伦次道:“洛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相信我。妈绝不会害你。妈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沈般般知道了秘密,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你把我和她替换了,我该怎么办?”
顾珍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狠毒和狰狞。
“杀了她!妈会替你杀了她!我的女儿才是大小姐,沈般般那个小贱人她不配!她是傅家的小野种。我的女儿才是傅家的大小姐!”
沈般般冷冷一笑,神情嫌恶地甩开了顾珍的手。
如果这里不是监狱,她一定会掐死这个恶毒的老女人,极力克制着内心剧烈的颤动,沈般般俯下身,拍拍顾珍的脸,“你放心,不要死在监狱里,你要睁大眼睛看着,听着。”
“傅洛安往后的日子,我会让她整日活在恐惧里,慢慢地折磨她,让她每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还有你的儿子沈嘉龙,他正藏在某一个角落,看到了新闻上是你杀死了他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你的一儿一女这辈子都要自相残杀。我会在黄泉路上送他们一程。”
听到这些话,顾珍像是突然意识清醒了过来,瞪大黄色的眼珠子,“你是谁!”
沈般般忽然之间胸口发疼,她手掌撑着冰冷的桌沿,嘴角挤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是二十三年前被你‘杀死’的孩子。”
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一束阳光从乌云密布后面照射了出来。
冬日清冷的阳光下,盛势一身卡其色的暖色风衣,微笑着朝沈般般招手,看到她安然无恙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总算放下。
他的小姑娘,靠她自己,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
“我饿了。”
沈般般撅着嘴笑。
盛势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回去吃饭。叔叔已经在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