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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

路边的摊贩忙着收东西,偶有掉落下来的吃食。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盯着地上掉落的馒头,不管不顾去就去捡。

匆匆路过的行人踩在本就干巴的馒头上。

就在正要够到时,被一个奔跑的路人将馒头踢出去好远,还溅了少年一身水。

少年擦了擦满是污渍的脸,颤颤巍巍爬向远处那个黑乎乎的馒头。

如果此刻有人关注他,必然会发现,他便是皇榜上贴着抓捕的要犯沈渡。

只是无人能想到,往日风光的五皇子、贤王,会是如今乞丐的模样。

更不会想到他会为了一口吃,捡别人踩过的馒头。

可就是这样。

为了活下去,沈渡不得不低头。

他捡起地上的馒头,直接啃了好几口。

忽然,他眼前多了一双布鞋。

接着有人递过来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馒头。

沈渡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到就啃。

等吃了一半,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愣了愣。

“你……”他眼里满是惊讶。

不知道为何本不该出现在京城的人,此刻会竟在京城。

沈复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手下将沈渡敲晕,拖走。

或许沈复也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这里。

但他想想回来看看,曾经这些号称是他的“亲人”的人,最后是怎样的下场。

不久后。

京城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

沈复让手下将沈渡五花大绑,丢进了狗笼子里。

他进了一个布置古雅的房间,摘下有些湿漉的斗笠,挂在架子上。

自顾自地说:“我回来路上,看到东平王出城了,此去……”

“此去他便不会再回来了。”珠帘立马有人接道。

“我明日要去刑场。”沈复看着珠帘道。

那人应道:“自便。”

沈复自嘲般一笑,转身倒了杯茶水,道:“百姓爱看热闹,哪怕是这样的场面,也会是人山人海。我隐匿其中,自然不是难事。”

话落,珠帘内的人没有说话。

等一杯茶喝完,沈复问道:“等看孙荣一行人身死,等他回来,我还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吗?”

“这里有洪水猛兽,还是这里有地狱阴魂,你们……”

话还没说完,里面传来咳嗽声。

沈复笑了笑,没说话。

他看着珠帘里的人走出来,一甩袖子出门去。

那人还丢下一句:“做好你该做的。”

门外已有人撑开山,跟着那人离开。

沈复看着新倒的一杯茶水,里面印出他现在的模样。

短短两月,他没了之前的富态,褪去了天真,眼神中多了几道麻木狠绝。

这好像不是他了。

最终,沈复还是追了出去,走进雨里问道:“我们这些人,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如果……”

雨声将沈复的说话声掩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脸颊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未曾发现,在他在雨中哭泣的时候,屋子旁有女子裙摆晃过。

宋晚婉从小屋出来,撑着伞快速在雨中行走。

一阵后,她改了本该回家的路线,往宫里走。

作为官眷,没有诏令,她本不能进宫。

可她却进了皇宫。

并且来到云妃所在的福宁殿。

云妃坐在床上,望着房梁发呆。

殿里伺候的人都被驱散,只有她孤单一个人。

她也习惯了一个人。

听见开门声,她没什么反应,只当是宫人进来。

在看到来人后,她愣了一下。

“宋小姐,有何事?”她似乎都不意外宋晚婉是怎么进来的。

“东平王出城了,大皇子回来了。”宋晚婉直接道。

云妃停顿了半晌,似乎在思考话里的意思。

半晌后,她自嘲般一笑,道:“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放过哥哥。”

沈复能回来,除了当今圣上的允许,还有谁能做到。

谁又会去做。

云妃立马明白,皇帝是想要利用沈复,将儿子逼回来。

这一刻,云妃心如刀绞,全然听不清宋晚婉后面说了什么。

她只盼望着哥哥能够平安。

第二日。

大宸京都瓢泼大雨。

雨水混着鲜血,血流成河。

雨中,孙氏一族尽数被斩,只剩下孙荣还跪在刑场中。

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眼前被鲜血笼罩。

周围全是族人的头和身躯,头身分离。

这一刻,孙荣终于意识到自己输了。

他盯着高高坐着的皇帝,自嘲一笑。

比起皇帝陛下,自己还是不够狠心。

皇帝盯着血水发呆,好像又回到云妃倒在大殿的那天。

想着想着,他又咳嗽起来。

捂着嘴巴的帕子被鲜血浸染,一抹红格外明显。

他盯着帕子,失去了所有耐心。

皇帝丢下斩立决的牌子。

刽子手握紧手里的刀,眯着眼,以防雨水迷了眼,一刀不能落定。

大刀扬起,落下,只是一瞬间的事。

等所有的头落下,侍卫开始清场。

作为反叛头领的孙荣,被吊在了城门上,警告世人谋逆的后果。

沈复看着眼前的场景,宛如站在人间炼狱。

感觉皇帝真的疯了。

他满腔的恨意怨念,都以此为突破口,尽数发泄了出来。

孙荣他们恰好的起势,绝了他最后的机会。

尽管孙荣一族罪有应得。

他们闹满肥肠、滋润潇洒的这些年,喝的都是边疆将士的血肉。

死有余辜。

但就罪论罪即可,用不着九族及沾亲带故的尽数剿灭。

沈复感觉皇帝屠杀了大半个朝堂。

即便杀了孙荣,解了气,却也闹得人心惶惶。

他觉得用不着这样。

沈复即便被人欺骗伤害,他心中依旧保持善念。

看着笼子里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沈渡,沈复动了恻隐之心。

确实,这人设计过自己,甚至还妄加下毒来对付自己。

可在皇帝那,沈渡与自己也差不多多少。

自己是皇后为自己儿子谋取位置的棋子,沈渡何尝不是皇帝为沈麟谋取位置的棋子?

似乎在皇帝眼里,自己与沈渡都只是皇家子弟,君与臣的关系,而非父子。

沈渡如今的模样,像极了曾经跪在太傅府外惶恐不安的自己。

太傅一家何其无辜?

所有罪恶的源头都是他。

自己的好父皇!

皇权至上,谁又能有一息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