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云就那样悲凄地望着楚怀夕,久久立在原地,满眼疲惫。
“端阳郡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的声音发颤,好似轻柔的羽毛,没有什么生息。
楚怀夕没有看她,甚至连她那还未显形的小腹都不敢直视。
这是还未出生的自己吗?
是那个未来必定会被当做筹码远嫁西凉的不受宠公主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还要出生再禁受这一系列磨难呢?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能永远帮你。”楚怀夕决绝地看着她,想要掐灭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这是目前为止,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可是我不想。”陈昭云摇了摇头,“孩子是无辜的,我想留下她,哪怕我吃点苦都没有关系。”
“她有活下来的权利。”
是啊,她没有权利决定一个未出生的婴孩的生死权利,此刻的她又不是那个婴孩。
“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她安全降临了,又会面临着什么?皇上会接受她吗?你又能护得住她吗?”
皇宫之中,藏满了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任何人都有可能将你打入无尽深渊,一辈子苦不堪言。
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小小乐人,除了能依附皇上,还能依附谁?
“那我便出宫,按照皇后娘娘说的那样,永远不再出现。”
陈昭云说起这番话时,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是离开上京。”
离开上京……
这次换楚怀夕失神了,如果陈昭云离开了,她还会再见到她吗?
她的命运,又是否会被改写呢?
……
陈昭云离开后,楚怀夕是真的睡不着了。
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似乎总是抓不住这些她想要抓住的东西。
小桃守在她身旁,也不明白小郡主为什么会突然情绪低落,是因为那个乐人吗?
“小郡主,您说,皇后真的会那么好心,放陈乐人离开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吧,皇后娘娘身份高贵,一个乐人挡在她前面,也不过动动指头的事情罢了。”
后面的话小桃没有说,但楚怀夕也懂了。
“皇后娘娘或许并不是想送陈昭云离开教坊司,而是找一个机会,让她永远进不了宫罢了……”楚怀夕站了起来,瞬间急切了起来。
“况且,如果陈昭云突然告诉皇后她要离开,想必皇后娘娘也会起疑心吧,那样陈昭云怀有龙嗣的事情,也会被她发现。”
很有可能最后的结果便是陈昭云和腹中胎儿一尸两命……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小桃,陈乐人走了有多久了?”
看着楚怀夕着急忙慌的样子,小桃愣愣道:“一……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估计陈昭云已经出宫了,现在或许已经和皇后的人碰头了。
“不行……”
她从床上下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衫,连鞋子都穿得匆匆忙忙。
小桃见状呼喊着她,跟在她身后。
可无论她怎么喊,楚怀夕都不停下来,而是奔跑着。
她们一路跑到了宫外,除了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再无旁人。
“端阳郡主。”侍卫向她行礼。
她没有理会,一个劲儿地要冲出去。
“这个点内学堂已经开课了,端阳郡主这个时候出宫可得到了许可?”
“许可?”楚怀夕依旧不管不顾了,“本郡主出宫,还需要什么许可!”
“可是……”
“给我让开!”
楚怀夕满眼通红,她知道再不快点,便来不及了。
皇后娘娘的手段狠辣,稍微迟一点,或许陈昭云就没命了。
可这几个侍卫就是不肯放行,说什么要讲宫中规矩,入了内学堂的伴读贵女,必须要得了周掌事许可,才能出宫。
看着小郡主这般慌乱,小桃忍不住道:“你们几个好好看清楚了,这是端阳郡主,还不快点放行!”
几个侍卫也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端阳郡主,恕难从命。”
僵持不下,楚怀夕手心紧攥。
她眼眶猩红地看向小桃,汗水早已浸湿了她洁白的衣衫,整个人看起来既苍白,又无力。
“小桃,怎么我就在这时候犯蠢了呢?”她突然发疯似的笑了,“我怎么就觉得她能安然离开,怎么就不能帮帮她呢?”
小桃不理解,陈乐人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寂寂无名的琵琶乐女,为什么小郡主会这般在意。
“小郡主您也不是神仙,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做到面面俱到的。”
“可她刚刚分明就是在向我求救,可我却……”
这是她前世的娘亲啊,她怎么能说出让她放弃自己孩子的话来呢?
这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做到吧。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楚怀夕向前走了几步,几个侍卫便横在她身前。
可她一点都不在乎,而是顺势速度地抽出其中一人的剑来,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今日谁拦我,我的死,便算在谁的头上。”
楚怀夕冷冷地看着在场众人,目光如炬。
“小郡主!”小桃立马紧张了起来,“您不要做傻事啊!”
几个侍卫见状都懵了。
毕竟端阳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谁都担待不起。
只是这小郡主还真的如传言那般,有些疯……
他们让开了,同时还派人去给周掌事通风报信。
宫门被打开。
楚怀夕看着宫门外亮堂堂的光,有些眩晕。
那道光配上她苍白的脸颊,衬得她更加病态。
可她来不及在意这些。
宫外有几匹马,她擦着马鞍下方一角,身态轻盈地一跃而上。
“小郡主!”
不等小桃反应过来,她人已经驾着快马离开了众人视线。
小桃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诧异。
小郡主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还有就是,她现在是要去哪里?教坊司吗?
“坏了,得去禀报王爷王妃才是……”小桃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有马车,她便只能一路快跑着回府。
可南诏王府离皇宫实在太远,她靠跑的,得要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