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怀夕说得也没错,从始至终挡在她身前的,都是她自己。
所以昨天她怎么想都坐立不安,干脆就去了一趟长极殿,与父皇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交心了一番。
她将自己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部都告诉了父皇,那些因为七岁那年所积累在心里的阴影,她所顾虑的一切,全部都破土迎光了。
而楚越对楚怀柔是真真切切的疼爱,对他来说,楚怀柔是他从皇子时期就承欢膝下的珍宝,他怎么可能会希望她往火坑里跳?
纵使是冒着破坏皇帝威仪的风险,他也愿意为楚怀柔废了春节宴上,当着众人口允的婚约。
她也是瞬间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也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又为何要与楚怀夕钻那个牛角尖,非得分出个什么高低来呢?
这不像自己。
而站在她身旁的陈珍没有说什么。
他暗暗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对端阳郡主那般在意,又为什么要担心端阳郡主会误会自己与昔华公主的关系吗?
硬要说是因为师生关系的话,又略显苍白了些。
“或许,我对端阳郡主,心仪已久了吧。”
此话一出,二人皆陷入了较久的沉默之中。
其实这个,也算是两个人这么久以来,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吧。
“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楚怀柔眸色淡了下来,也没再多看他一眼。
陈珍同是。
“喜欢难道就一定要让她知道吗?若是她不喜欢我,这不是给人家徒增烦恼……”
“徒增烦恼……”楚怀柔细细品味着这一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我心悦你,你也觉得会是烦恼吗?”
这……
陈珍虽然对这位公主的心仪略知一二,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说得如此直白。
而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这么被捅破了。
“未曾……”陈珍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楚怀柔听到了这番话,心里倒是安慰了一些。
“那就好。”
……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要想得到些什么,首先要学会闯荡和付出!
楚怀夕决定了,要在今天之内把《孟子》剩下的内容抄完。
等抄完之后,就去一趟皇后的坤宁宫,与楚怀悦一同观赏琵琶曲。
只是这字实在太多,她的手没过多会儿便抄得酸痛难忍,恨不得直接撂笔走人。
“怎么这么多啊!”楚怀夕翘起小嘴,一只手握着毛笔,一只手托着脑袋。
满满的不情愿。
小桃则站在一旁,耐心地为小郡主研墨,按摩,希望她能舒坦一些。
“要是小郡主抄不完,就让小桃帮你抄吧。”
“不行。”楚怀夕痛苦地摇了摇头,“这抄东西快慢事小,态度排第一。”
其实她就是担心字迹不同,被陈珍看出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顿责罚……
“陈夫子是个好夫子,我要听他的话。”楚怀夕乖乖执笔,又开始写了起来。
而这一切,恰好都被路过的沈既白收入眼底。
本来今天是来宫里看望他正在做皇后的姑姑,沈问筝的。
听闻她最近因为昔华公主一事操劳,大病了一场。
可到了坤宁宫才听说,昔华公主楚怀柔已经主动推掉了这门亲事,现在人也比从前活泼了些。
他对这位表姐不算亲厚,但他知道表姐会突然想通,一定和楚怀夕有些关系,便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她们伴读小姐的居所,宝色阁。
“有件事小桃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楚怀夕依旧在认真抄誊着,生怕写错一个字。
“我觉得陈学士似乎对小郡主您,有……”
“有什么?”小姑娘依旧没有抬头。
“有意思……”
毛笔在纸上突然一顿,落下了大片黑迹。
楚怀夕缓缓抬头,不解地看着小桃:“你……你在说什么啊……”
“或许小郡主不知,但小桃身为局外人看得也是真真切切的。”小桃也变得十分郑重其事,“原先我以为,那只是陈学士对小郡主身为师长的照料,但这些日子我观察下来,陈学士总是对小郡主特别关注。”
“可那不是因为我最近处事过于张扬,陈夫子看不过去便说了两句……而已吗?”
楚怀夕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对男女之事一向没有什么兴趣,更别说什么心仪谁之类的了。
但若是真如小桃所说,这一世的陈珍突然对她有所喜欢,那她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或许只是你感觉错了。”
楚怀夕快速略过这个话题,又将视线放到了手头上罚抄到一半的孟子,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陈珍看她时的目光。
他似乎总在默默关注着她而她却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人家。
笔墨即将再次落在纸面,她发觉自己的小手被一只大手包裹覆盖住了。
惊诧抬眸,竟不知沈既白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
“沈既白?”
沈既白眉目淡淡,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气愤,只是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在纸上抄誊着她本应该罚抄的内容。
“既然被罚了,就应该沉下心来,好好去写。”沈既白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然要抄到何时才能结束。”
不结束,她又得被那个陈珍纠缠多久……
“我自己来吧。”楚怀夕灵巧地将自己的手从沈既白的手中滑了出来,“若是陈夫子发现了,不太好。”
“是吗?”
听到这番话,沈既白莫名心头烦闷,连带着脸色都变得比平日里冷上了好几分。
“我握着你的手写,字同样也出于你的手笔,那个陈学士又为何会怪你。”
“那不一样。”
楚怀夕指着刚刚沈既白带着她写的那几个字,明显比她小巧可爱的字体多了几分凌厉大气之感,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就是两个人的字迹。
“你看看我们的字迹,哪里像了?”
“有什么关系吗?”沈既白冷声道,“既然你这么害怕陈夫子责怪,那我便模仿你的字迹,帮你抄不也是一样的吗?”
“那也不一样。”
楚怀夕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沈既白的怒点上蹦哒,想要继续与他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