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江知远答应帮宋相思买曼栩香时,曾经问过她为什么。
可宋相思只是说,她的大姐宋相玲圣眷正浓,怀了龙子,这段时间没办法侍寝。
可又怕宫里新来的那批乐人舞姬借此与皇上接触,怕勾引了帝王,也同样怀上了孩子,而她宋相玲一个小小贵人不能因为还没有生下孩子,就失了恩宠。
如今皇上的子嗣偏少,除了丽贵妃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其她的都是公主,所以宋家格外看重宋相玲肚子里这胎,是万万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差错的。
当时江知远也没有怀疑太多,就答应了。
可自打那次与沈既白他们在如意楼的一番交涉后,他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宫中眼线颇多,即便是宫人们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内务府亲自审批的,宋相思想借此送香,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你老实告诉我,你用那批曼栩香,到底是做什么用!”江知远质问道。
一提及此话题,宋相思的眼神开始躲闪。
“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那为什么此事会惊动南诏王府和镇北侯府呢?宋相思,你到底干了什么?”江知远也不是傻子,他抓住宋相思的手,肃声道,“你是不是用这批香料,害了端阳郡主……”
事已至此,宋相思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
“是,我用了你给我的曼栩香,企图害死楚怀夕。”宋相思眼神变得冰冷,决绝。
江知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她。
“明年,我就会和叶统家的庶子议婚了。”宋相思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愿意,但母亲说,这是我唯一可以替家族做的事情。”
叶沉坤手底下有三万兵力,在朝堂之中也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若是他愿意与宋家结盟,无异于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宋相思自嘲般的笑了,所谓的家族地位,不过是牺牲长姐嫁给她不爱的人为后宫佳丽之一,不过是将作为维系宋武成朝堂地位的工具罢了。
“父亲最近在想方设法地拉南诏王下水,那我为了显现出自己的价值,就必须把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杀了。”
仇恨,足以毁了所有人。
江知远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与自己从小一起玩耍的小妹妹,心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事情。
他们同病相怜,都是家中不受重视的次子,因而更加惺惺相惜。
无论宋相思每次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为她做到,可这次,她真的太糊涂了……
“所以,你觉得你杀了楚怀夕,就能不嫁给别人了吗?”江知远突然悲怆地笑出了声,“本来,你可以拥有一段干干净净的人生,但这一切,都被你自己毁了。”
他曾经想过的,如果宋相思被迫要被家里人嫁给她不爱的人,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娶进门来,而此后,天高任鸟飞,她的自由,便完完全全还给她自己。
即使他对她,仅仅只是当作妹妹一样看待,他都希望她能够比任何人幸福。
“对不起……”宋相思低下了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蹲在地上哭泣,耳边全是是烟花爆竹的声响。
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
……
而另一边的楚怀夕和沈既白早已跨过了那座桥,来到了最为热闹喧嚣的灯市。
杂耍人员拿着焰火,口中含着酒液,朝着冒火的星子喷去。
瞬间发射出了巨大的光芒。
楚怀夕望着那焰火,眼里都是星星点点。
她试探性地将手反扣在沈既白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却被沈既白躲开了。
而他的另一只手,倒是一直紧紧提着那盏小兔子花灯。
“既白哥哥,你和我出来玩,是不是很不开心啊?”楚怀夕眸光黯淡了些。
说来好笑,从小到大都是她让别人吃瘪,没想到却在沈既白面前小心翼翼。
“没有。”沈既白依旧是那副神情,那种语气,疏离之中又带着一种责任。
她很讨厌这种责任。
很讨厌他把自己只是当作一个妹妹看待。
“能不能,就今晚。”沉默了许久的楚怀夕突然道,“就今晚,不要把我当作妹妹看待呢……”
沈既白突然觉得她好像和平常不一样,又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后来,他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申时快到了,她们穿过了大街小巷,看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还共同放了一盏,只属于她们的花灯。
将愿望写在花灯上,再放飞它,来年这个心愿就会实现。
楚怀夕拿起毛笔,在花灯上写着: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而沈既白则是半天不知道如何下笔,他很想看楚怀夕写了些什么,但被楚怀夕捂住了。
“既白哥哥难道连愿望都要偷看别人的吗?”
小姑娘笑得明媚,明明她也同样在关注自己写什么。
最后,他缓缓落下笔墨:
愿她所愿皆如愿。
……
申时已到,南诏王府上的人也赶忙来接她回去了。
来的人是楚淮之和小桃。
见楚怀夕依旧那般没出息地粘在沈既白身旁,楚淮之便一肚子都是火。
“楚怀夕,你怎么也不把小桃带上?”
按照规矩,她没有带丫头就私会外男,是极其出格的。
“那又怎样,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嫁给既白哥哥当媳妇儿的!”
啧啧啧,这小丫头片子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
楚淮之黑着脸,将楚怀夕的衣领子一把揪了过来,就要带她回去,可这家伙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着。
“既白哥哥,要是可以,你明天来南诏王府玩啊,或者我去找你,反正明天……”
明天是她还魂的第三日,她还想再见到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走啦,你还好意思说啊!”楚淮之一边扯着她一边将她塞进了马车里,极其粗鲁和不耐烦。
“你看看谁家姑娘像你这样子的……”
楚怀夕不满地嘟囔道:“我和寻常姑娘怎可相提并论!”
她不甘心地撩开车窗,看着少年笔挺地站在原地,一身玄色白纹锦衣在焰火的照耀下显得无比鲜亮耀眼。
如果明日见不到,那便以目光作诀别吧……
沈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