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帝紧紧握着手中的笔,目光低垂在小案几上,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之说。
最近佛经看的太多,元安帝相信了因果报应。
也不想回忆以往,很多事情都是他元安帝坚定抉择而来的结果。
他现在只相信冥冥之中皆是因果。
他自己种下的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
至于五皇子,王德妃以及王家的迫不及待,他现在也用因果来解释。
都是他自己种的因,才有如今的果。
萧笙看着元安帝沉吟片刻后,就在明黄的圣旨上写着什么,她的目光骡在那明黄地圣旨上,语气轻柔:“父皇还是不要写的那么委婉,还是写的直白一些。”
话音落下,萧笙从元安帝的脸上看到了几丝痛苦之意。
也能理解,萧玄奕资质那么平庸的一个人,元安帝也还是会想方设法的给萧玄奕铺路,在元安帝的心里,那世俗的规矩是永远都无法打破的。
她一介女子,西凉怎么可能在她的手上?
周围邻国以及小部落怎么能看上一介女子?
要是西凉在她的手中从此覆灭了又该如何?
元安帝怎么向西凉的先祖交代?
只是走到如今的地步,元安帝没有选择,在西凉落入萧笙的手中,自己能否活命以及被王德妃那样的毒妇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就好像他先前的打算,只要他还在位,他就会尽可能的给萧玄奕铺路。
现在萧玄奕换成萧笙,只要他还活着,西凉就不会覆灭。
无非就是萧笙在明面,他在暗中罢了。
他知晓萧笙毒辣,也知王德妃狠毒,但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了萧笙,这个能给她唯一生机的大女儿。
很快,明黄的圣旨上写满了字迹。
元安帝把朱砂笔放下的时候,抬眸盯着萧笙。
萧笙笑了:“儿臣很欣慰父皇能在做抉择的时候选择相信儿臣,当然,为了父皇的信任,儿臣无论如何也会把父皇从这佛堂中带出去。”
元安帝知晓萧笙所说的只是客气话, 要当真是有那么一颗心,怎会有王家的将计就计。
这一切不过是萧笙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只是算起良心的话,萧笙只能说是没有王德妃那么薄情。
元安帝垂眸,把手边明黄的圣旨给卷起,拿起一边的宣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待写完后,萧笙看着元安帝把宣纸推至她的面前,视线落在宣纸上,上面的内容则是‘在相国寺的假扮你的那位是谁?’
萧笙看后,说:“这个儿臣并不清楚,不过父皇想要知道的,儿臣等下就派人前往相国寺查。”
元安帝又拿出第二张宣纸,在上面写着‘王绥怎么那么肯定你死了?’
“这个儿臣也不清楚。”萧笙盯着元安帝说道。
元安帝轻笑一声,王绥虽说有脑子,但是在他这个大女儿面前似乎也就那样,到现在怕是王绥都觉得他那个儿子能顺顺利利的坐上皇位了。
萧笙看着元安帝把刚刚写着的宣纸拿起在烛台上点燃,然后扔在地面。
在那燃起的火苗渐渐熄灭后,萧笙又道:“ 父皇心里有一杆秤,谁做了什么,想来父皇心知肚明,至于儿臣,从开始就不在父皇的规划中,只是儿臣偏不信邪,偏要进入父皇的规划中,但儿臣可从来就没有想要害死父皇的心。”
“至于王德妃想要请那位在相国寺中的长公主回帝都到底要做什么,儿臣猜测大致是与陈夙白前来帝都有一定的关系,所以父皇与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故事,儿臣并不好奇,不过要是你们要牵扯出母后,那儿臣绝对是不会答应的。”
萧笙说着抬手拿起案几上明黄的圣旨,扯着淡笑盯着元安帝:“父皇,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你就在这佛堂中等着儿臣把你带出去。”
元安帝死死地盯着萧笙转身的背影,想要开口,才发现自己现在连一道轻微的声音都发不出。
萧笙走出偏殿,就看到林铮逆着光线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看着那伟岸的背影,心里莫名踏实。
林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看着萧笙,以及那萧笙手中握着的圣旨,紧绷的面容放松下来:“还好吧?”
萧笙嗯了一声,朝着大殿外走去。
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的刘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看从大殿中出来的萧笙以及林铮,从游廊的另一边又传来脚步声,刘泉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木焕大师的声音:“你们是谁!”
此时光线并不足,从木焕的角度只能看到林铮的身影,以及站在院落中的刘泉。
但不管是谁,木焕都不可能让这些人走出这个佛堂:“来人!来人!”
刘泉听着木焕大师的声音,紧张得都快不能呼吸了,本以为会前来外面的禁军,偏偏一个人都没有。
但木焕已经快要靠近林铮。
恰是这时林铮转头看向木焕。
待木焕看清林铮那张脸的时候,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转身脱身,胸口处的衣服就被揪住,顺势那双手就已经扼住他的喉咙。
木焕心跳不止:“你,你……谁?”
林铮冷戾地盯着木焕。
一旁的萧笙语气平和:“杀了,扔去云影殿。”
话音落下,木焕还想着为自己脱身,下一刻就感觉喉咙一紧,他眼睛一黑。
院落中站着的刘泉都听到了骨肉断掉的声音。
那衬在朱红柱子上的两个影子,此时一个影子缓缓倒下。
此时赶来的秦舒锦看着地面的木焕,赶紧解释说:“长公主,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我在他房间点了迷香,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出来了,还好没有出什么乱子。”
“无碍。”萧笙淡声说道,视线落在地面木焕的身影上。
而此时元安帝也从殿中出来,他看着萧笙身边站着的林铮以及秦舒锦时,眼中满是惊诧。
元安帝本以为萧笙将永远都不会与秦家打交道。
没想到秦家也落入了萧笙的手中,他以为秦舒锦当真是为了秦家的前程为王绥办事,看来是在为萧笙办事。
还有林铮,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初让林铮跟在萧笙身边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晓林铮是个怎样的男子,也绝对不会看上萧笙。
至少萧笙的秉性是入不了林铮眼的。
但萧笙从南越回来后,明显的觉得林铮在他的意料之外,林铮对萧笙还上了心。
那个时候元安帝忌惮萧笙,更忌惮萧笙手中握着南越的权势,所以他让林铮回到尧山,也明里暗里与林夫人说了这件事,他本以为照着林夫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林铮对萧笙在有心思。
没想到这么久了,林铮还在萧笙的身边,怕是林铮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萧笙的身边。
萧笙朝着大门处的元安帝看去,说:“父皇也看到了,这个和尚死了,明日王德妃以及王绥定会警惕起来,想让萧玄奕登基的心只会更急,还可能有变动,儿臣知晓父皇暂时还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明日要是发生了别的事端,父皇可得好好护着你的命,毕竟儿臣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暂时顾及不了父皇。”
元安帝只是深深地盯着萧笙,随即转身就走进了殿中。
刘泉想要跟在元安帝的身边,但要以大局为重,只能盯着元安帝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林铮对着萧笙说:“先出宫。”
说完又对秦舒锦说道:“照着秦公子的聪慧对于明日会发生的事情,想来秦公子应该会游刃有余。”
秦舒锦开始还有些担忧的心,听着林铮的话,明白林铮的意思。
他秦舒锦本就是为王绥办事,也是得到王德妃同意的,他根本就没有对付木焕大师的动机。
“你们先出宫,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秦舒锦说完,又看向刘泉:“刘总管,你也快去你的所住的地方。”
刘泉连连点头。
秦舒锦看着林铮与萧笙离开,没有错过萧笙手中的紧握着的明黄圣旨。
他竟有一丝欣慰,如果萧笙手中拿着的是元安帝名正言顺的禅位圣旨,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玄奕以及王德妃已经输了。
——
翌日。
长阳宫。
王德妃沉浸在今日就会回宫的长公主这件事上,也率先通知了陈夙白,正因为这般,王绥也早早就来了长阳宫。
昨日王德妃与萧玄奕所说的那些话,萧玄奕也并没与王绥提起,在萧玄奕的心目中,王绥毕竟是舅舅,这些年也是这个舅舅在为他鞍前马后的做事。
萧玄奕记得这个舅舅,也对王绥的态度以及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王绥前来长阳宫也对王德妃说了一些体己的话。
王德妃以为是萧玄奕在王绥面前说了什么王绥才有这样的态度,王德妃欣慰不已。
正是兄妹二人商量长公主回来就开始着手走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外面荒乱的脚步声让兄妹二人脸上的笑意都淡去。
昨日也是这样的脚步声,带来的消息是竹辛死了。
今日又是这般,只是如昨日不同的是,前来的是太监。
“娘娘不好了!木焕大师死在了云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