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在农贸市场里,老父亲带他怎么选批发店,怎么看货,怎么跟老板交涉,过程说了说。
曾焕芝就道,“还真是,文庆你多跟咱爹好好学学,还有大哥跟嫂子,看的见的,都比咱多,我听祯祯说,五金店,日用百货店,还有熟食店,你们都看过了?”
“五金店还是哥跟嫂子看好的,爹也说好,老板靠谱,日用百货咱本钱有限,先挑着要紧的定几样,倒是那个熟食店,老板答应先租个冰柜给咱们,到时候可以冷藏,还可以冷冻冰棍雪糕啥的。”
徐文庆还挺中意这个,毕竟收秋忙起来,熟食肯定下去快。
再一个,别看到时候都入秋了,天气一早一晚变凉,白天干起活来,还是汗流浃背的,要是歇气儿的时候来根冰棍雪糕可就美死了,有条件的谁家不是一袋子一袋子往地里拎?反正往年他不馋汽水啤酒,就馋个冰棍。
他想的挺美,分析的也有几分道理,徐瑛瑛第一个表示赞成。
林满秀跟徐国庆都没吭声,毕竟大主意还是要兄弟跟兄弟媳妇两口子拿,他们不能多做干涉。
徐奶奶就说,“等秋收一过,这天气眼瞅着就冷了,谁还吃那个,熟食也就几天,倒不如明年入夏,再租来用,剩下点钱,把眼前要紧的货物买一买,别到时候,人家进来一问,啥啥都没有,那就抓瞎了。”
老太太说得也在理,徐文庆看一眼媳妇,想一想手头的余钱,刨除承包费,剩下的钱确实不多了。
曾焕芝拍板道,“明年吧,明年入夏再说。”
徐国庆这时候开口了,“文庆你手头还有余钱不?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张存折子,你先拿去用,店马上就开起来了,拿货的钱总不能短了去。”
林满秀也道,“钱不够文庆你说话。”话是这样说,心里还是舍不得,她再大方,到底还是个妇人见识,总不能把小家不要了,全拿去接济兄弟,没那个道理。
曾焕芝多精一个人呀,哪儿能让大嫂这个时候不痛快?两口子生嫌隙?
当下忙赶着拒绝了,“不用,不用,上个存折子刚借来这才几天?大哥大嫂也要过日子,总不能因为我们日子也不过了。”
这话着实说到了林满秀心坎里,嘴上却还道,“没有的事儿。”
曾焕芝又想着两家合伙儿的事儿,“倒不好叫大哥大嫂白忙活一场,我是想着,不如入伙,咱两家一起干。”
她这想法也不是第一天有,从打算承包开始,就动了这个念头,不说别的,单单钱上面,两家一起凑总好过她一家想办法。
这回还不等徐国庆开口,林满秀第一个摇头拒绝了,“你大哥上班,两个孩子上学,里外都是我一个人忙活,实在再抽不出空去弄商店了,不过闲了要我帮把手绝对没问题。”
徐国庆也说,“合伙就不用了,一个小商店,你一家也能忙活过来,倒不用两家都绑里头,这会儿刚开始,你担心也是常情,等上手了,熟悉了,就感觉简单了。”
徐祯祯在旁一直安安静静听着,到了这时候,她也觉得两家还是不要掺和在一起好,做生意一个可以带着另一个做,但不能合伙。
人性都是自私的,尤其金钱财产面前,多少兄弟反目父子生隙?她可不想有朝一日,一家子亲热和睦的局面因为这个土崩瓦解。
“再不济,爹娘也能帮把手,爹可以帮忙算账记账,娘可以帮忙招呼招呼客人,带孩子的功夫也就把店看了。”
说到这里,徐国庆看了一眼他兄弟,这才跟兄弟媳妇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爹娘咋说也是跟你们分家另过了,不能白做工,到时候说个钱数儿,一个月多少还是给点工资。”
“不用,不用。”徐奶奶忙摆手,“我们两个老的,别的忙也帮不上,你爹还能拨拉拨拉算盘珠子,我是一点用没有,也就坐着看个店,跟坐家里看家也没区别,哪还能要工资?要工资倒不如直接雇人算了!”
她是真这么想的,孩子们做事,她做老人的,能帮就帮些,哪还能要钱呢?老大提出来,不过是心疼他们两个老的,老大也是个孝顺孩子。
曾焕芝反应也快,“雇别人哪有娘跟爹放心?娘你说是不是?我跟文庆这商店一旦开起来,怕是用你们两老的时候多着呐,总不能一天天替我白做。”
她原本还没想到这些,既然大哥提出来了,她就不得不想了。
她也不是那脑子转不过来的人,也不是一味的贪小便宜,认真一想,就知道有爹娘帮衬的好处,哪怕给钱,也就是意思意思,自家老人,还能狮子大开口不成?他们要的不过就是她一个态度而已。
想清楚了这点,曾焕芝也就不纠结了,痛痛快快说了一个数,“少是少了点,这不是刚开始嘛,等下来咱再涨。”
“咳,这越说越生分了。”徐奶奶忙道。
徐爷爷自始至终一直在听着,这时候也发话了,“行了,就这么着吧,接下来的事儿还多着呐,怎么着,也要等钥匙拿过来,把商店里头的货物清一清,钥匙明天能拿过来吧?”
“能,合同都签了,明天也就是收个尾,跟小刘他们交割一下,到时候交割完了,钥匙拿过来就行。”徐国庆说。
徐爷爷点一点头,“行了,这也到饭点了,晚上都在这儿吃吧,孩子们也饿了。”
他这一说,众人抬头才发现外边天已经快黑了。
女人们收拾收拾开始做饭,男人跟孩子们都围在两只羊跟前说话,徐祯祯带着瑛瑛和优优给小羊喂水喂盐。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农家小院里,平静而安宁,徐祯祯看着这一切,心里头满足极了。
“文庆!文庆!”
众人一抬眼,就见前面一排房子的房顶上晃上来一个男人。
瘦高的个子,走路一摇一晃的,边叫着徐文庆的名字边往嘴里丢东西吃,腮帮子一突一突的。
不是别人,正是徐德良的小弟,徐友良!
“哎,友良,吃了吗?”徐文庆问。
“吃了,吃了,你们这是忙啥呢?还没吃?对了,我咋听说你们两口子包商店了?是真的不?”
徐友良晃到房檐边上,这才蹲下身,一边往嘴里丢花生一边问。
他跟徐文庆两个算是一起长大的,学也在一块上来着,只不过一个学霸,一个学渣。
他小学没念完就不上了,后来徐文庆高中毕业回了村,差不多跟他一年结婚娶的媳妇儿,连孩子岁数都差了不到一个月,不过徐文庆头一个生的丫头,他生的小子!
“咳,是有这么回事。”
“你两口子厉害呀,往后可不能叫你文庆了,见面得叫你老板。”徐友良笑嘻嘻开着玩笑。
“看你说的,开个小卖部,算哪门子老板呐。”
“哎呀,你这个人,跟你上学时候一样,还是那么谦虚,行,说好了,到时候我买东西就去你店里买,要是赊个账你可别嫌弃!”
徐文庆实在惯了,哪懂他话里头真真假假的试探,就道,“嫌弃啥?不嫌弃!”
徐祯祯看徐友良心满意足下了房,不禁若有所思。
等到晚饭做好,一家子男一桌女一桌,在奶奶屋里凑一起吃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问曾焕芝,“小婶儿,要是村里人买东西不掏钱,老赊账咋办?”
毕竟这一开始,流动资金很重要,而村里人赊账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尤其徐友良这人,又懒又馋,到时候还不可着劲儿赊账?
说实话,徐友良这个人比他哥徐德良可滑头多了,使坏都使在暗处,一般人发现不了,发现了也往往有苦说不出。
别说徐文庆了,曾焕芝也未必想得到。
要不是他岁数小,做事不着调,跟徐国柱又不在一个圈子,上辈子冲锋陷阵的难保他不是第一个。
不过即使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他哥徐德良跟徐家彻底撕破脸后,他也没少在背后跳腾。
这样的人,还是早防着为妙。
曾焕芝倒是一下子被她问住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之前还没空想,现在却不得不想了。
“还能咋办?就在门口拿块板子写上,‘现买现卖,概不赊欠。’”
她做姑娘的时候在小饭店打过工,对付赊账的人,她老板就是这么干的!
她觉得没错!
徐奶奶对此却有不同意见,“哎呀,焕芝呀,你还是太年轻了,在村里卖东西,可跟在外头不一样,乡里乡亲的,一点情面不讲,人家下次可就不往你店里来了,毕竟这村里小卖部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开。”
这是真的,商店对面就有一家,看着不起眼,人流量也挺大。
徐祯祯想了想,出主意说,“那就限制下次数,要是做到一年不赊账不欠账的,年底有抽奖红包拿。”
“啥意思?”
“咳,就是个奖励促销的意思,奖品简单弄弄,一把筷子一个碗啥的,值不了几个钱。”
“这个主意好,到时候咱就这么办。”曾焕芝拍手笑道。
她对着徐祯祯上下认真打量一番,忍不住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以前没留神,这一留神看呀,就感觉咱们祯祯还真是大变样了!”
倒不是说变多好看了,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人还是那个人,可就是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
也许是满满的精气神!
也许是说话做事的沉稳劲儿!
曾焕芝就觉得她这个大侄女儿,前些日子还一脸书呆相的女孩子,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了。
她这里不吝赞美,林满秀那边不免客气两句,妯娌们和和气气说着话。
徐奶奶看着一桌子孙男娣女,眼里也满是欣慰。
徐祯祯只是抿唇一笑不说话。
撺掇老爸帮忙小叔小婶儿拿下商店承包权,一方面打击了侯宝堂葛巧云两口子的嚣张气焰,解气是一个,间接也削弱了侯宝印的助力。另一方面,也给自家摆脱即将到来的困境增加了砝码,商店赚钱是一定的,只不过赚多赚少的问题,什么时候,权跟钱都是一个家族一个家庭一个人最大的底气,尤其在这小王庄,在这拜高踩低的老胡同里。
小叔小婶儿赚钱了,日子越过越好了,她爷奶也舒心不是?
自打重生以来,这还是徐祯祯心愿达成的第一件高兴事。
这不是徐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对开店生意兴隆的期许,一直吃到饭菜都凉了才散了桌。
徐祯祯跟徐瑛瑛一人牵着一只羊,往家走。
徐国庆跟林满秀跟在她们身后,看着两个闺女开心雀跃的背影,徐国庆难得说了句,“早知道这么高兴,我就——”
就咋样?
早点买羊?下次,不,下下次发了工资再买两只也不是不行。
早点包商店?现在好像也不迟,最难得的是他们兄弟齐心,两个妯娌也和气,老人们更是没得说,他即便下岗失业——现在想一想,好像也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事。
他兄弟那么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这不是也开始尝试着跳出小圈子,开始尝试从开店一点点做起?
自己呢?
也不见得跳出来就会死!
这晚回到家,把羊们拴好了,一家人洗漱干净上了床,很快就都酣然入了梦。
徐国庆林满秀依旧打着呼噜。
他们不约而同做了一个奇怪而美好的梦。
梦里,大闺女徐祯祯带着他们这一大家子一路发财致富奔小康。
徐文庆曾焕芝的商店不仅开起来了,还越开越大,开到了县城,市里,省会城市,最后一个猛子扎到了首都北京。
徐国庆自己,更是了不得,他下岗了,失业了,可是很快就拿着闺女赞助的启动资金创业了,创业之路竟然一帆风顺,他最后成为当地着名企业家。
最最了不得的,还是徐祯祯,她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