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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

柳玉郎一个人用了晚饭。

虽然菜色依旧丰富,也是往日的味道,可他还是吃得索然无味。

以往他都是跟沈玉汝一起用饭,如今沈玉汝弃他而去,他只能孤零零一个人用饭。

顿时便有种前所未有的孤寂之感。

就连夜色都仿佛变得愈发寒凉起来。

明明是夏日,他却感到有些冷。

柳玉郎下意识缩了缩身子,随后又是一阵不适应。

换成以往,他只要冷了,不必开口,沈玉汝就会温柔地为他披上大氅。

如今他孤零零一个人,冷得瑟缩,却始终没人为他披上那件温暖的大氅。

那个会为他披上大氅的人已经弃他而去了。

柳玉郎伤心地抿了口酒,长长叹息一声:“这府里没个女主人果然还是不行。”

看来,他得想法子娶一位新妇了。

沈玉汝说,没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会愿意自带丰厚嫁妆,嫁给他这个老头子。

柳玉郎伸手摸了摸脸,不服气地皱起眉头:他哪有她说的那样不堪?

明明他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怎么会没有漂亮姑娘喜欢?

不过,他这才跟秦氏和离,若是迫不及待娶个新妇,难免要有人说闲话。

得想个法子。

该怎么做,才能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呢?

要不,他借酒浇愁,让好友看看他有多寂寞?

要是友人都来劝他娶妻,他再娶个新妇,也就顺理成章了。

柳玉郎正想着美事,管家突然走了过来。

这人轻手轻脚的,跟个幽魂似的,大晚上实在有些吓人。

柳玉郎被吓了一跳,便有些不悦:“你过来怎么都不吭个声?”

不知道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吗?

柳管家看着他,脸上一片阴影,看着有些阴森渗人。

只听他幽幽说道:“老爷,先前大姑爷走的时候,让小的转告您一件事。”

“什么事?”柳玉郎好奇地问,心里暗暗有些警惕。

随即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问,“他走的时候让你转告,你怎么现在才说?这都过去多久了?”

不想柳管家直接说道:“是大姑爷特地交代小的,必须等老爷用过晚饭再说,他怕老爷听了之后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

柳玉郎气得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说,他还挺孝顺老夫,是吧?”

柳管家目光幽幽,接着说道:“老爷难道就不想听听大姑爷说了什么吗?”

柳玉郎浑不在意地问:“哦?他说了什么?”

柳管家的眼神愈发奇怪:“大姑爷说,他调查夫人被下毒的时候,觉得有件事情颇为奇怪。”

“什么事情?”柳玉郎瞬间来了兴趣,心里还莫名有些不安,“你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故意卖关子!”

柳管家深吸一口气,然后故作平静地说道:“大姑爷说,江少爷出生后,老爷明明有过好几位通房,可她们全都没能怀上老爷的骨肉,他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柳玉郎听到“好几位通房”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讪讪。

然而当他听到最后,他整个人当即愣住。

仿佛是被惊雷劈中!

呆立了好半晌,柳玉郎才猛地回过神,不满地瞪着柳管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咆哮。

只是还没等他咆哮出来,柳管家突然开口:“老爷,您还是找金神医看看吧。毕竟夫人都能被人下毒这么多年,不是吗?”

“你觉得我中了毒?”柳玉郎气得咆哮,“我看你是糊涂了,居然会信他的鬼话!”

他暴躁地怒吼了一声,突然抓起酒壶就朝柳管家身上狠狠砸去!

柳管家伸手接住酒壶,虽然被酒水洒了一身,却平静地说道:“老爷,这酒壶可是夫人花银子买的。

您为了让夫人留下这些东西,可是拿出了不少好东西。

现在就这么砸了,未免可惜。

毕竟夫人已经与您和离,今后你们一别两宽,夫人可不会再供老爷花销,老爷您以后只能花自己的银子。

东西砸坏了,就得重新置办。老爷您又没什么现银,要置办这些,就得把您手里剩下的那些好东西给卖了。

您要是舍得,我明日就去问问价。”

柳玉郎当即气得暴跳如雷!

想砸东西,可看着桌上的碗盘,想到不久前交换出去的那些好东西,他最终还是没敢伸手去砸。

他伸手指着柳管家:“你胡说什么呢?难道秦氏能赚银子?我就不能赚?我还不如她一个妇道人家?”

柳管家暗暗撇嘴,心说要论赚银子,您还真不如夫人。

面上却喜滋滋地望着柳玉郎,双眼发亮地问:“那老爷打算如何赚银子?”

柳玉郎瞬间哑巴了。

如何赚银子?

他又不是那些满身铜臭的商贾,怎么知道该如何赚银子?

绞尽脑汁想了好一阵,柳玉郎也没想出法子。

只能尴尬地摸了摸胡子,背着双手抬头望天,仿佛是一位踌躇满志的诗人。

一旁等着他高谈阔论的柳管家:“……”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柳管家干脆提议:“老爷字写得好,画也不错,何不写一些话本,或是画一些画作去卖,赚些润笔费?”

柳玉郎不悦地皱起眉:“我堂堂夫子,状元公的恩师,岂能做出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更何况,卖话本和字画能挣几个银子?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柳管家欲言又止:“可是……”

柳玉郎不满地抬手打断他:“此事不必再说!这赚钱之事,我会好好想想,不过写话本,卖字画,这些休得再提!”

他可是状元公的恩师,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是。”

柳管家乖乖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看着院里点着的灯,嘲讽地摇了摇头。

他家老爷看来是过久了好日子,早已经忘了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

夫人都走了,这府里却还跟往日一样,不知节俭。

想来要不了多久,老爷就该认清现实了。

烛光照得院中影影绰绰,茂盛的绿树投下巨大的阴影。

看着那些阴影,柳管家心头一沉,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可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