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郎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氏，还做出了一副西子捧心状：“贞娘，你当真要这样无情吗？”
秦氏被他恶心得不行，当即便嫌弃道：“柳玉郎，你这个年纪不适合东施效颦了。
你不是嫌我满身铜臭，锱铢必较吗？我辛苦挣来的银子，你花得倒是挺高兴！你花我银子的时候，怎么不嫌那些银子又脏又臭呢？
你不愿意出钱买人也行，大不了我直接把人卖去牙行。反正我已经一大把年纪，早就面目可憎，不用怕丢人！
你直接说吧，你愿意买下哪些人？你报个名字出来，剩下的我立刻拉去卖了！”
柳玉郎被她这样毫不留情地一说，脸上瞬间开出了染坊。
他一脸失望和悲愤：“贞娘，你何必这样逼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秦氏直接提议：“你没有现银，就拿东西来抵。不管是你那些宝贝似的笔墨纸砚，书画字帖，我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个面子，全都收下。
你要是担心不够，可以把这座宅子也卖了，换个小些的。这样又能拿到许多银子，还能少些下人伺候。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现在看着柳玉郎就觉得恶心，可不会再像往日那般任由柳玉郎占便宜，辛苦赚钱供他风花雪月！
柳玉郎气急败坏，却又没脸当众发火，只能选择拿东西抵债，买下了那些伺候的下人。
他倒是想用自己的字画来抵，可惜秦氏根本不收，只要他收藏的书画，玉器和古玩。
谢长安还特地叫了人来帮忙，免得秦氏的人手不够。
于是，柳玉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氏支使着人浩浩荡荡地从柳家搬东西出去。
他实在不愿丢这样的脸，干脆直接去找沈玉汝。
沈玉汝也出钱买下了平日伺候自己的下人，因为有柳滢在，她比柳玉郎出钱干脆。
从秦氏手中拿到这些人的身契后，她就回了自己院子收拾。
不过她能收拾的其实也不多。
毕竟她以前只是秦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当了侍妾，花用的也是秦氏的嫁妆钱。
如今闹到这份上，她哪里有脸将那些家具摆设全都拿走？
所以真正能收拾的，也不过是她的衣裳首饰罢了。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花秦氏的钱置办的，小部分是柳滢送的。
因为都是贴身之物，而她又是女子，若是落在其他人手里，实在不太妥当。
她就让人全都清点了一遍，打算补偿秦氏一笔钱，然后一起打包带走。
柳滢见她一件件亲自收拾，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她劝沈玉汝：“娘，您就别管这些了，让丫鬟收拾吧。”
沈玉汝却摇了摇头：“不过是简单清点一下，又不是什么重活，算得了什么？我幼时命苦，家道中落，只能卖身当了丫鬟，伺候主子。
我不想一直这么伺候人，更不想随便嫁个下人，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还得伺候小主子，所以我爬上了你爹的床，生下了你和你弟弟。
我这人不择手段，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后悔。那时候的我已经卑微如蝼蚁，若是再不为自己争取，就只能任人践踏，子子孙孙被人欺凌！”
柳滢抱住她，眼中含泪：“娘，您别说了。我知道，您都是迫不得已才会做那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根本怪不得你。”
“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沈玉汝叹息一声，握住柳滢的手，直视她的双眼，“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家里那些有姿色的丫鬟千万看严实了，别给她们可趁之机！”
她的双眸太黑，像是不见底的深潭。
柳滢被她看得一阵心慌：“娘你放心，我没秦氏那么傻，绝不会让那些贱皮子有机会爬到我头上来！”
沈玉汝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火热：“……”
她默默压下心中泛起的几分不满，放开柳滢，继续清点。
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声丫鬟的惊呼：“老爷，您怎么来了？”
母女二人当即面色一变，随即又像没事人一般继续收拾，柳滢还给沈玉汝打起了下手。
很快，柳玉郎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她们，他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随即走到两人面前，有些尴尬地开口：“汝娘，之前那些，我都是迫不得已，你别往心里去。”
沈玉汝没有说话，继续埋头收拾。
柳玉郎看了眼她正在收拾的东西，连忙问道：“你收拾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也要搬出去？”
沈玉汝这时终于开口，她幽幽说道：“我若是不搬出去，老爷当真能安心迎娶新人吗？”
柳玉郎脸色大变，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汝娘，你这是对我有了怨怼？你明明知道，朝廷严禁以妾为妻，将妾室扶正！
否则我早已休了秦氏那恶妇，将你扶为正妻，又岂会让你一直屈居秦氏之下？”
沈玉汝嘲讽地笑起来，抬眸朝他看去：“你说得不错，朝廷不准以妾为妻，我做了你的妾，这辈子都只能是妾。
我又没有怪你，也没有拦着你，不让你再娶，你在这儿跟我着急什么？反正我如今人老色衰，被你休弃，你也要娶新妇过门。
我早早地搬出去，为你腾出位置，你难道不高兴吗？否则我继续留在这儿，岂不是要碍了那新妇的眼？”
“你——”柳玉郎张口好几次，却始终说不出“你若留下，我便不娶新妇”这样的许诺。
沈玉汝见他欲言又止，一副深情款款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禁嘲讽地大笑出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声，像是要将心中沉积多年的郁气和不满全都抒发出来。
笑了好一阵，她才讥讽道，“柳玉郎，你还真是可笑。秦贞娘还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了你这样无耻又无情的伪君子！
不过她的运气倒是不错，不光生了个有福气的女儿，还找了个好女婿，硬生生将她拉出了你这个臭泥潭。
你倒好，眼看着秦氏就要弃你而去，让你以后过苦日子，你不去求她留下，倒来找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说你是不是蠢？
你以为，没了秦氏辛苦挣钱供你花销，你这些年还能不事经营，整日吟诗作画，风花雪月？”
这番话一出，柳玉郎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你……你怎么会口出恶语？你是中邪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