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书院中的先生,都是女先生。年龄不一、身份不一。
其中有些个,也是本书院、或者是其它书院中考出来的女官。
次日辰时初,狄映便让许四走了一趟,给院长递了上门帖。至辰时末,准时到达迎春女子书院的正大门外。
院长符娴,年近五十岁,亲自候在大门外迎接。且按照狄映的要求,并没有惊动旁人。
狄映和对方见过礼后,就由对方引着路,一边听着对方介绍着沿路的书院情况,一边往南学区过去。
书院,不分男子书院,还是女子书院,无论是环境还是氛围,那都是真的相当得好。
宽宽敞敞的大道,四处通风的回廊,整整齐齐并不密集的林木,清澈如洗的湖水,曲折欢快的小溪,伴着奇石假山,还有几座小山峰,行至其间,再听着那四处传来的朗朗读书、或者是曲乐声声,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温和宁静。
书院中的大小院落,也建得整齐、雅致,院前也都有小小的菜田,山脚下还有一块块院田,就很能给人一种遗世独立、桃花美园、与世无争之祥和感觉。
狄映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也很喜欢这儿的氛围。
他慢慢踱着步,听着符院长那温婉的声音、将书院的情况娓娓道来。
“狄大人,请恕下官多言,您真的早该到来了,也不至于……”
说到最后,符院长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几分伤感。
“那些都是好姑娘,相当优秀的好孩子,就这么没有了。下官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处处防守严密的书院中,竟然就会走失了十几个孩子,还意外地就死了那么些个呢……”
“她们的亲长们,没有来书院与您吵闹吗?”
狄映想到了什么,就错开了话题,问起了这个。
此时他们站在学院最高一座山的山顶上,目之所能及,学院内的一切风景都能尽收眼底。
狄映欣赏着风景,也看到了独属于院长的、对面半山腰处极大的一处院落。院子后面那一片金桂花树,吸引了他的目光。
因此就拐了话题来问。
符院长则轻轻叹息,轻声回道:“自然是有的。他们把好好的孩子交到了咱们的书院,却就这样没有了。
有的死了还见了尸,有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又岂能与下官善罢干休?
为此,下官还赔了不少的银子出去。
其实他们也不好过分吵闹的,毕竟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办法,让下官个文弱老人家,又如何能想得出好法子来呢?
下官除了增加书院的防卫人手外,就只有尽量多多教导学子们的言行了。可就是没能防住,今年又突然消停了,实在是百思不得及解,唉。”
狄映听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从进入书院行至南学区,这一路所见,都可以看得出院长在书院防卫上下了大功夫。
那一队队四处巡逻的护院,几乎是每隔一刻钟就可以看到他们在交叉巡防。个个儿的精气神也是饱满的,人也长得精壮结实,没有混水摸鱼的。
书院的外院墙有明显增高的痕迹,从六尺加到了八尺,都快有州城的城墙高度了。内里各处学子们宿住的小院的院墙,也有加高一尺,到达了近六尺的高度。
如此种种,皆花费不小。
尤其是南学区的整个区墙,也都加高到了七尺,内里处处可见驻守的和巡守的护院们。可谓戒备森严。但狄映想到的却是……
如果是内部人员作案,反而更容易了些……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灯下黑的意思。
就算有怀疑的对象,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要对方狡赖抵死不认,那还真就没人拿凶手有办法了。
思忖着这些事,狄映就在符院长的引领下,去了南学区。
进入专门待客的花厅,然后就品着茶,等着符院长将女先生们一一唤进来。
不过在狄映问话的时候,是让符院长避在院外去了的。
第一个问的是负责教授诗词歌赋的李先生。
李……先生,三十五岁左右,一身朴素衣裙非常得体,气质落落大方,书卷气儿很浓,头发丝都打理得一根不错不乱。
其原本是……
算了,不提了,反正全家就剩她一个了,她就留在迎春女子书院做了教习,一教就是十年。
没有改嫁,吃住都在书院内。据符院长介绍:她几乎很少离开书院外出。
“李先生,随意坐吧,跟本官聊聊去年年末大考的那十名闺秀的情况即可。”
狄映对读书人都会先客气上三分,尤其是对女子读书识字者、特别是这样的女先生,更是多带上了几分尊重的,所以态度很温和,也很随意。
李先生却是谨守了礼数,见过礼、谢过座后,屁股只沾了椅子的小半边儿。
双腿并拢,双手置于膝上,视线微垂,下颌微收。
看得狄映都隐隐感觉有点儿牙根发酸。
不是说这样懂礼数的大家闺秀不好,而是一生如此……太累了。
这样的女子,走路怕踩死蚂蚁,五十米能蹭小半个时辰;睡觉像躺尸,平平板板正面朝上,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不能打呼噜磨牙放屁说梦话……
听听这回话声,都跟怕吹跑了蚊子似的。
“回狄相爷的话,那十名闺秀各有特色,所擅长之处也皆有不同,心气禀性也较为温和,下官并没瞧出她们有何不妥之处,只是彼此因为存在竞争关系,并不来往罢了。在这一点上,即便下官等作为她们的先生,亦是不能强求的,请相爷您见谅。”
轻声细语地说完,还又起身行了一礼。
狄映看着对方座椅旁的小几。
追问向对方道:“李先生,您说她们的脾性都比较温和,可据本官查察所知:单就获得首名的闺秀曹毓茹,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她擅长的是骑马射猎,曾因一时的比赛落了后,就抽出靴匕扎了马身,险些致马死亡。对此,您是怎么看的?”
“回狄相爷的话,竞争在所难免,曹毓茹学子亦只是急中生智而,此乃本书院的教授范围和允许的范围之内。至于马……比起赛绩来说,自然也不属于她们的担心范畴。”
李先生回答得依旧轻声软语,面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