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说着,就指向了仇家每个人的鞋子、再指了指他们的衣摆。
再道:“既然有了这样的推测,那么,就自然地想到:整桩案子中、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仇智宸,明显已经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的他,应该就是凶手要嫁祸的目标了。
本官这么推测没有错吧?
但没有实际的证据啊。
你还记得本官有观察过你、以及你父母的衣摆吗?
可能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你的裤腿上、有沾染到血迹。
只是不多、只是因为颜色变深、和你父母身上的油迹有了相像。
本官没有当场问出来、是担心你会以什么动物的血来搪塞。
这里是铺子、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家还有每日里熬大骨头汤。身上若是沾染上了什么动物的血迹、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本官就带人离开了。”
狄映轻轻叹了口气,再道:“只是本官没有想到、你一计不成反生一计,会直接将目标对向了乔秀媛。
小木桥上留下的那半只脚印中,有墨绿色的踩踏痕。怎么来的呢?喏,回头看看,你家井边有什么?”
所有人都闻声本能地望了过去。
那儿紧挨着院墙根儿的井沿角落里,有一滩不知道是什么的、墨绿色的汁液,其上还有被踩过的印绩。
仇父忍不住喃喃地道:“根本也没人特意留意到那里。角落里我们是不会去站的。”
而仇母说的是:“我还以为那儿长了苔藓呢。听说井边长苔藓是挺好的事情呢……”
狄映点头接话:“是挺好的事情,证明井水富有生机。而且,还让仇智海不小心给踩到了。”
刚说到这儿,仇智宸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了一声道:“是我弄上去的。那次给厍小雨洗笔墨,把墨水弄在了那儿。我怕它们渗到井水里去,就放了半片烂丝瓜在那里……”
众人都听明白了。
这就真正是属于巧合的一部分了。
有墨水、丝瓜瓤子能吸水,又是半片坏了的丝瓜。
仇家人忙碌,没人在意。
每晚打扫卫生的时候、又因为视野不清、而习惯性地将那个角落给忽略了过去。
丝瓜就烂在那儿了。
而仇智海杀完人后慌乱,又不想让家人发现他在冲洗,就站到了那个角落里。
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只胡乱地冲了一下。
冲完之后回房换衣,随便地躺了躺。到他去河边谋害乔秀媛之时,因为是大清早的、也因为鞋子根本就没有干……
“不对啊。”
仇智宸想到这儿,突然就问向了狄大人道:“我哥在乔秀媛家后院外蹲过,又一路跑到了河边,怎么就会突然在小桥上留下了那滩痕迹?没道理吧?”
就算他哥的鞋子是湿的、就算他踩出了烂丝瓜的汁子,可这一路跑过去,踩到泥啊土啊的,怎么也不可能、再突然又能留在小桥上痕迹了吧?说不通啊。
狄映点头,微微笑着回答道:“是没有道理。”
就这么一句,接下来什么都没再说了。
仇智宸依旧一头雾水。
而仇智海反应过来了。他大叫一声:“你在诈我!”
狄映依旧笑眯眯点头:“没错。”
仇智海:“……”
别人没有听懂狄大人一进来时、就提到那两滩痕迹的用意,只有他听懂了。
他是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踩在了哪儿、然后留下了痕迹。
所以,心里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挣扎的希望了。
再到后来被狄大人揭穿他想谋害亲弟弟的事情、到仇智宸数落这几年来自己做下的手脚,仇智海的心防就彻底崩溃、自己招认出了一切。
却原来……
仇智海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所以,仇智海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自己的生命。
因为仇智海的案子没有涉及到财物、其家人也没有享受到不法之财所带去的便利和好处,所以,该案最终也由仇智海一人承担。
狄映并没有将仇家给满门抄斩。
当然了,后悔的不止有仇智海一个,还有他的父母。
但同样的,后悔无用。
其实他们本来想的很简单:仇智宸是个养不活自己的人,那便把铺子给他,让他能活得下去。
同时也为了避免兄弟相争,加上乡下自家的田地也荒废了,那不如他们二老就和老大一家回乡下去,种种田,也挺好的。
哪知就会被仇智海给听了去、还因此刺激得仇智海最终剑走偏锋。
这下,害了仇智海、也害了仇智海的一家。
人的心、都是偏的。
父母都是俗人、普通人,自然也会对子女的爱略有侧重。
只是有些人只稍微偏了些,而有些人就偏得太重了。
被忽略的那个、自然也会心生不满,由此,也埋下了各种祸根。
狄映没有将此案公布于众,毕竟仇家的人还要活下去。
仇家人对狄大人的情感也很复杂:不知道是该谢还是该恨。
他们最终只是决定:全部都回乡下了。
也许,财帛的减少、能意味着祸事的减少。
当然了,他们的财物也被狄大人给罚出去了一半、用来赔偿给厍小雨的家人一小部分,剩下的,狄映就帮厍小雨捐给“慈幼司”了。
因为狄映在想:同样因为父母偏爱、而与厍小雨之死脱不开关系的厍父厍母、是厍小雨并不想赔偿给他们的吧?
那就……让爱无疆好了。
……
其实父母之偏爱、和皇帝陛下偏心臣子也差不多吧?
就在仇智海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远在大都城的老皇帝、也收到了杨佑之弹劾武永昌贪赃枉法的奏折。
杨佑之,是最忠心太子的、太子东宫的大太监。就是那个天生力气很大、还非常残忍嗜杀的人。
就是韦氏又想依赖、又害怕的人。
因为杨佑之对韦氏可是防备心甚重的。
而看到弹劾奏章的老皇帝就琢磨开了:太子的人、弹劾武家人……嗯,似乎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老皇帝就想把奏折给扔到一边儿去。
底下各方势力的角斗场中、老皇帝可不想让自己就被谁给轻易利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