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是长得干干瘦瘦的,个子又不高,整个人都像是刮不出三两肉来似的。也不苟言笑,看起来就像是老学究、老书呆的那种刻板人物。
宋文每次看到张柬,都没想通过。
想想吧:宋文、姚丛、祖望之、张达遇、程务挺等等,他们这些和狄大人站一边儿的人、不是孔武有力、就是高大健壮,要么也是精壮、要么也是肥胖。
最主要的:都是比较“活泼”的,都不是城府太深的。
唯有这张柬不同。长得跟个木柴棍棍儿似的,城府却是深得要命、还一副刻板的模样儿。
宋文就老拿张柬的身形说事儿了。
张柬知道自己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短,又是他们中年龄最长的一个,因此也不计较宋文的态度。
不过那是平日里。
现在,张柬可就不乐意了。
“怎么的?风口浪尖、你来的、我来不的?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儿、我也是,我还比你年长一些、比你更沉稳一些,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张柬气哼哼地说着,转身背对起了宋文。
宋文一见把人给惹生气了,赶紧凑近前去、哄着人道:“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您没必要来,今晚这一锅、不能把咱们所有人都给烩了不是?”
“你想让我独善其身?你这是有多瞧不起我张柬?”
张柬却更生气了,“刷”地瞪向宋文,一张干巴巴的老脸上、都气出了铁青之色。
宋文:“……你别故意误会我行不行?今晚还不知道会出个什么样的结果,事后,总要有人留下来收尾。”
张柬:“留给怀杰收这个尾,我没那么大的能耐收。”
宋文:“……”
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祖望之就挡去了他俩中间,劝解道:“今晚大家的心弦都绷得很紧,你俩就别吵吵了。我们这几个文弱书生、守在这里,还不知道别的地儿是个什么情况呢。”
听到祖望之说起这个,宋文就有话说了。
他看看张柬、再看看祖望之,严肃认真地说道:“你们都不该来的。如果事情真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有我一个就够了。如果我个朝堂一品大官都吓唬不住他们、要把我宰杀在这里,那么,再多几个你们……没有意义,真的。”
祖望之扒拉开他。
“难怪怀杰说你啰嗦。你是真啰嗦啊。你以为雪崩之下、会有谁能幸免于难?今晚在这狄府的官员越多、身份越重,才越有可能保得下来。行了,你要闲不住嘴、就找小孩儿玩儿去吧。”
宋文:“……”
走到院子门口站着去了。
他想来来回回走一走,好散散心里紧张和焦虑的情绪,可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狄家人,只能强自按耐着,站去了门口。
狄奶奶却很镇定。
她稳稳地坐在那里,就像根定海神针一般、稳定着屋内所有人紧张担忧的情绪。
狄义兰和狄义梅姐妹俩,就护着她俩尚还年幼的孩子们,坐在太奶奶的身边,小小声拿吃食儿哄着孩子们、免得到时候他们哭叫。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义兰和义梅,都已嫁人生子。不过她们的夫婿和狄苗的夫婿一样、都是“嫁”进狄府里来了的。
因此,今晚该在的人、都在。
屋里的人不少,狄家五代人中的老弱妇孺、全都在这里了。
气氛凝重而又压抑。
不过没有人慌乱。
身为狄家人,长期的、面对危险的生活着,早已锻炼出了铁打的神经。
他们默默地承受着、应对着。
而对于宋文等人的到来,他们没有说感谢的话、也没有推辞。
在这种时候,每个人要尽的心、都是自己的。狄家人不会去伤别人的心。
而随着暮色转浓、天地间只余昏蒙的时候、一拨儿、一拨儿的、针对狄府的袭杀就来了。
……
而皇宫里,一见师傅中毒倒下,小凳子被吓得是六神无主、七魂无魄,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嘴里喊着:“我师傅中毒了、快来太医救命啊!”,脚下就往陛下的寝殿方向跑。
负责巡守的金吾卫一听苏洪中毒了,一人就飞快地往太医院跑,准备扛个太医过来帮忙救治。
另有人却拦住了小凳子。
左金吾卫大统领、武延贵。
“深夜禁宫、不准喧哗!”
小凳子:“……”
他撑住膝盖、弯着腰喘气,双眼死死地瞪着武延贵。
一息后,咬住下唇道:“武大将军、中毒的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苏洪苏公公,你、确定要阻拦?”
“吠!你这小太监、没根儿的玩意儿。你胡说什么呢?”
武延贵一边的嘴角撇到了天上去,不屑地道:“你说苏洪中毒了、他就中毒了?你随便说一句、就能在这禁宫、这大半夜里鬼叫鬼叫的,谁给你的胆子和权利?深夜禁止随意走动、你不懂?!”
小凳子:“……武大将军,小人知错。不敢再叫了,小人这就去找陛下禀报,不惊动您的巡宫任务了。”
“嘁,你说句知错就过去了?”
武延贵继续不屑地阻拦:“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错了,就得挨罚!”
说着,一挥手道:“来人、拿下这个狗东西、关到宫狱司里去严审,务必要让他招出、深夜惊扰陛下所图为何?受谁指使!”
小凳子:“……”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也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今晚就是有人想要自己师傅的命。
他深深地看了武延贵一眼,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你、会、死!”
“小兔崽子!”
武延贵气得上去就是一脚、将小凳子给踹翻在地,然后就让人将小凳子给拖走。
小凳子很想说:放开、他自己走。
可惜,来拖他的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直接打晕他、扛上就走了。
而之前要跑去扛太医的那名金吾卫,也被人给拦住了。
“晁翰,想去哪儿啊?找太医可不是我们金吾卫的活儿。你可别私自脱离巡宫的队伍。”
晁翰看了面前的、武延贵的副将一眼,拱了拱手道:“岑将军,末将只是内急而已,并不是要去什么太医院。”
岑均拍了拍晁翰的肩膀,再一指旁边的林木丛道:“就在那儿解决吧,本将军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