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文挺胸昂脖、大声应答。
老皇帝:“……你还这么骄傲?你就不怕朕迁怒与你、也砍了你的脑袋给狄映送去?”
宋文奇怪地回看了陛下一下、奇怪地回问道:“微臣哪儿做错了吗您就要砍微臣的脑袋?狄大人他砍人、都是掌握的有对方确实罪证的。”
老皇帝:“……朕砍人、不需要理由。”
“哦,”
宋文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老皇帝:“……”
她磨着后槽牙、思忖了一息后、一摆手,就道:“拿走,朕不收。”
说完转身,就要回去楹榻上躺下。
忽又转回身来,问向仍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宋文道:“狄映现在在哪儿?”
宋文困惑脸、困惑眼、困惑答:“微臣不知啊。陛下,他没跟您报备行程吗?不应该啊。”
老皇帝:“……你这是在打朕的脸是吧?”
宋文正经摇头、正经脸、正经答:“陛下,您真不用硬给微臣嫁祸罪名的。微臣做好被您无理由砍的准备了。”
老皇帝:“滚!”
“是!”
宋文把茶具往地上一放,答应着,就要行礼退下。
老皇帝抬脚就要朝着那套茶具踢去。
不过还未踢到、就拐了个弯儿、踹了宋文一脚。指着地上的茶具道:“拿走!”
宋文老老实实地挨了这一脚。
不过没捡茶具,反而道:“陛下,您不收的话……狄大人说了,许钦寂和裴玄珪就没法官复原职了。”
老皇帝听到这两人的名字,怔愣了一下。
问道:“他俩怎么了?”
宋文笑了。
笑着看了一眼上官月,然后扭头就走了。
走了!
老皇帝沉下了脸,却不是对着宋文的。
她接过苏洪捧起后递来的茶具,拿起一只茶盏翻着看了看,就看见那只茶盏的底部、有道淡淡的刻痕。
虽然淡、却让人只觉得:暴殄天物四个大字。
这么完美、这么珍罕的宝贝、竟然就被人给刻了一道。
老皇帝捏着茶盏,问向上官月道:“你知道那两人是怎么回事吗?”
上官月:“……”
她“噗通”一声双膝软倒、叩头道:“陛下饶命……”
“说吧。”
老皇帝捧着茶具,慢慢坐回龙椅之上,不辨喜怒地让上官月说出真相。
上官月不敢抗命。
她脑袋伏着、双膝随着陛下挪动的方向而改变着跪对的方向。
赶紧回话道:“振国大人、弃城而逃,您要保他,事情、事情就总得有人来扛。臣、臣为陛下分忧计……
便准了振国大人的奏章,允贾朋义贾大人、将事情推给了许钦寂和裴玄珪二人……
毕竟他俩有护城不力之过,也、也不算平白地冤枉了他俩。”
老皇帝没有说话。
她拿起另一只茶盏,翻手、就看到了其底部的一坨黑泥。
嘴角抽了抽,放下,再翻看一只。
是用红色的颜料,画的一个圆,圆里的红色、已经渐渐被青色所晕染。
老皇帝的眉毛、若有所思地动了动。
再看下一只。却是什么都没有。
再下一只,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套茶具包括一个茶壶、六只小茶盏。
六只全看完了,老皇帝的心头忽然就升起了一丝明悟:余兴未至的感觉。
其实这六只茶盏、就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老皇帝仿佛能听到狄映在对着她说:“陛下,别偷懒了,您这么睿智英明,要是闲下来了、就是在暴殄天物了。您的光芒就将渐渐褪去。
当有好了,是上官月的;当有坏了,是陛下您的。您真的要继续这么做吗?”
老皇帝闭了闭眼,缓缓对着上官月出声道:“也不知道是朕自作了聪明、还是你、还是武振国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朕啊,以为能保武振国一命就好。毕竟吧,不能让人觉得、朕都身为当朝天子了、却还连自己母族之人保不下条命来是吧?
那会让世人多看朕的笑话不是?但功是功、过是过。朕可以厚着脸皮保他的命,但从来都没有允许过、能把他的错、肆意加诸到别人的头上去。
那样只会让一个笑话、变成更大的笑话。
许钦寂、裴玄珪……
你们要是挑别人也便罢了,偏偏挑了这两个誓死守城之人。
呵,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狄映死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就此能堵住悠悠众口?
还是说、反正主意是武振国出的、奏章是朕批准的。
让百姓们的唾沫星子、只管冲着朕的脸面上来?!
还真是好笑啊,如果不是你们做得这么过分,武振国就有可能不会死了。
你们哪,只看得到脚前的三步远,却生生逼得狄映千里追凶……”
老皇帝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她放下茶盏,靠进椅背,有些疲倦地道:“上官月,降为五品女官,负责女红坊,下去吧。”
上官月:“谢陛下不杀之恩。”
她是真的全心全意感谢的。
她擅批奏章、同意嫁祸,以至武振国自食恶果,陛下没拿她上官月出气,都是看在她才识了得的份儿上了。
上官月离宫后,就去找了武穷思。
狠狠地缠绵了一番、发泄了一通后,就催着武穷思加大筹码、让“八角阁”的杀手、尽快除掉狄映那个人。
其实上官月一直就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大错,不应该会怕狄映才对。顶多,她也就是帮太子、帮武穷思、帮张氏兄弟等人出出主意而已。
或者……帮他们跟陛下说说话而已。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狄映、一想到狄映那个人,上官月就仿佛能看到:眼前有一面非常纯澈的镜子、能照出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所有小心思和龌龊。这让她非常别扭和难受。
而老皇帝那边。
在上官月走后,又拿起茶盏研究了起来。嘴里一边出声道:“将许钦寂升任为沧州刺史,准他家的一个孩子恩荫入仕、算做补偿。
让裴玄珪仍为安东都护府的大都督吧。只是要让安东都护府自存一些,让他们自给自足、尽量自食其力。若那边无大事,就不用来搅扰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