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道摧毁并没有造成某种声势宏大的奇观。只是在仿佛一刹那,又仿佛持续亘古的黑暗之后,舒必利的眼前再次有了视野。
灾厄消失了,至上的九尊天谴也消失了,三位老者也消失了。舒必利的眼前只剩下了废墟,天庭的废墟。
此刻,天幕驱散了黑暗,却依然保留着猩红,漆黑的土地上,众神的尸身都没有留下。
舒必利一瞬间觉得,自己从过去的画面里抽离出来了,或许此刻,他回到了现在。
而一片苍凉中,舒必利忽的想起南天门那边的巨神,在刚刚的画面里,他似乎见到了那位巨灵神,巨灵神并不是天庭顶尖的神灵,可祂居然保留下了尸身?
于是他回首望去,南天门那儿,什么都没有。
——他们还在过去的画面里。
“舒哥,继续看吧。”瞿千路的声音在舒必利的耳边,舒必利侧过头,瞿千路就在他的身旁,没有道极,没有权宇,只有瞿千路。
天庭的废墟中,忽地绽放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慢慢绽放,膨胀,而后形成一个通天达地,无比威严的身影。祂头戴平天冠,身穿赤金帝袍,祂的威光似乎要把黑暗的天庭照亮,可黑暗太过浓重。
这尊身影坐在残破的天帝宝座上,低着头,似有无尽的悲悯从祂的体内倾泻。
舒必利心头始终觉得,这场天庭覆灭的战争里少了什么,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在这场战争里几乎见过了所有他从神话故事里看到的神,甚至那传说中至高无上的三清。可从始至终,那凌霄宝殿里,天帝的宝座空无一人。
他没有见过天帝,而天帝此刻出现了。
那道尊贵的身影以手抚面,声音哽咽:“堂堂天帝,居然做了逃兵。哈…哈哈…”
金色的液体从祂指缝中淌下,似是天帝垂泪。
赤红的天空中,忽地闪耀出了无数的星星,而后化作无数眼睛,凝视着天帝宝座上的身影。
天帝缓缓抬头,他身周始终有威光环绕,舒必利看不清他的脸。
“怎么,至上的乾也没有算到吗?看来三位师兄真的遮住了你们的眼。”
至上之乾,诸天似乎愤怒了。祂千万万只遍布天幕的眼睛似乎要射下毁灭的光来。可天帝岿然不动。
那些毁灭的光,恐怖的威压,都被一面贯彻古今的墙挡住了。
“这…至少能挡住你们…九个纪元。”
天帝起身,祂轻抚着自己的心口,舒必利虽然看不清祂的脸庞,但他总觉得,天帝此刻在笑。
而下一刻,舒必利眼睁睁看着,天帝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膛。
祂从自己的胸膛掏出一颗金色的,正在跳动的心脏。那是祂数亿年苦修的圣果。
“朕,修行亿载,早已到了修行路的顶点。然再无后路可走,窥见权道一隅,此刻入权,为时已晚。”
“好在…一身修为并非毫无作用。”
祂缓缓举起自己的心脏。
“以我的境界,哪怕是你…至上之乾,也无法透过秩序之墙,算出我的心。”
那心脏展开,如花朵般绽放。
八片花朵上,各有一个沉睡的灵魂。舒必利恍惚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些灵魂无比亲切,似曾相识。
而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中间的花蕊里,一缕小小的风呼啸着。
“风的种子,我们已经有了。”
“九纪之后,我们的宙会从过去找到解法”
“我们的风会出现,从死局中找出变数…”
“而后来者。”
天帝似乎看向了一个方向…
祂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时间,和舒必利对视在一起。
这一眼,让的舒必利无比震撼。
“岩…与水。”
“你们会重塑六道轮回。”
那心脏绽放的花缓缓飞舞,而后花瓣片片分开,微末的风带着他们从天庭的废墟里穿过,天外的灾厄震怒,但此刻祂们无能为力。
那些花瓣四处飞散,仿佛希望,他们穿过天庭,去往了人间。
而有那么一朵,飞到了舒必利的面前。
舒必利看清了那花瓣上的灵魂。
那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他样貌粗犷,闭目沉眠,他躺在金色的花瓣上,身躯却好似大地般厚重。
舒必利认得这张脸。
和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