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繁星闪烁的夜晚。
c市一直以来的空气质量在华夏实在排不上号,夜晚总是很难看见星星。
但也总有那么些时候,空气是清新的,天空是干净的,点点繁星,缀在深蓝的夜幕上。
西楠大学旁边的小区似乎被风眷顾了,明明其他地方都一片安宁,却有仿佛长了眼睛的大风刮得这小区里的树叶哗哗作响,让人好不奇怪。
小区本用来堆放杂物和晾晒衣物的屋顶,被五个人占据了。
他们不知从哪儿搬来舒服的沙发和小床榻,小桌子上摆着好多零食。明明是酷暑,偏偏有个穿着加绒睡衣的女孩儿坐在垫子上,她抓了一把薯片,咔嚓咔嚓地吃着。
大风一直从他们身上吹过,那长相颇为出挑的小男生打了个寒战,对着旁边那个微胖的眼镜男说…
“易哥,虽然吹自然风比空调更健康,但一直这么吹也是会感冒的。”
姜雨喝了一口凉茶:“从他提出这个点子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是这样了,还好老娘让恒宝帮着拿了睡衣。”
王恒一就在一旁,他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
“…其实我觉得你们都挺奇怪的,要一起夜宿,我可以带你们去世界上各个地方去看夜景,巴黎,纽约,埃及甚至南极…但你们偏偏选了易途家楼顶。”
他又看了看面前这一堆他被迫搬过来的床啊垫子啊瓜子花生小薯片之类的东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那躺在风中的小胖子大声地抗议着:“我家楼顶怎么了?我家楼顶最温馨了。”
舒必利把手伸进姜雨的衣服口袋里,对着易途喊着:“老易!风力小一点!真的有点冷了!”
“用八方之风给你们制冷,你们偷着乐吧就。”易途抬起头,嘴角往下撇了撇,然后打了个响指。
虽然因为手指有点肥胖,响指并没有打响——但风是显着地小了。
瞿千路感觉自己可能都被吹感冒了,他运转着天赋感官,把自己的身体调回了一个小时前。
“初焱还是不来吗?”舒必利问。
王恒一平静点头:“可能他还是太讨厌易途了,易途可是很主动地叫了他的,他拒绝了。”
易途丢了一颗风弹到王一恒的身上,但风弹似乎穿透了空间,凭空消失了。易途说着:“请停止对我的造谣。我们是互相看不顺眼。是他不识抬举。”
姜雨拍了拍大腿:“诶诶,别给人小帅哥泼脏水啊,他就是怕生而已。”
“怕生啊…”瞿千路品味着这个词,“你们是有多不熟,一起工作多久了,还能用怕生这个词?”
“不然我们还真能孤立他不成?”舒必利好像还是不打算把手从姜雨的衣兜里拿出去,“某种意义上是他一个人孤立我们哈。”
易途看着闪烁的繁星,天空如此干净也有他暗中操作的缘故。他今天似乎一直沉浸在夜空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小路,我们今天还有任务呢。”舒必利也喝了一口姜雨递过来的凉茶,“你的老师,那个什么荏,他教过你修行史吗?”
“教过…不过这咋啦?”瞿千路疑惑地问。
“你跟着别的老师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啊。”舒必利哭丧着脸,“红尘君是真的会考试,明天要考修行史,答不上来我会死的。”
“我也会死哦!”易途举起手。
“别理他们,他们活该哈。小易子一上课就跟被动技能触发了一样睡过去,红尘君吊打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他都这样,没救了。”
舒必利很委屈:“不是,他睡觉他活该,我就是记不住我也活该啊?”
姜雨嘴唇微张,吐出安慰的话来:“笨也活该。”
舒必利满脸期望地看着瞿千路:“小路,救救我呗,你也不想看到舒哥被一个乞丐做成烧饼吃了吧?我可是体育生,肉质q弹鲜美,做成烧饼太浪费了…”
“那我和红尘君说说,让他把你做成别的菜?”瞿千路挠了挠头。
舒必利期望地看着他。
瞿千路叹了口气:“舒哥,灌输记忆不是宙权道的能力。我也没办法让你保持在刚听完课的那个时候。”
舒必利的脸一下子垮了:“啊啊啊啊啊要死了,咋办啊咋办啊咋办啊!”
“你有这时间在这儿哭不如多找王恒一给你补补。”
易途忽然说:“真的,好不真实啊。”
所有人都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超能力者是真的,鬼是存在的,地狱是存在的,天庭也是存在,那些神话传说,虽然经历了很多改编,但很大一部分也是真的…”
“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啊。”
姜雨惊喜地说:“哟,小易子,居然听课了?”
“红尘君灌顶灌到我脑子里来的。”
舒必利狠狠地一拍大腿:“这是开小灶!这是开小灶!不公平!”
“人是红尘君正儿八经的徒弟,你叫什么,我们都只是体验课。”
姜雨怼了舒必利一句,来到易途的身边:“怎么小易子,身为司风,反而更不能接受有天庭地府这样的存在吗?”
“很难想象。”易途如实说,“那些都是传说啊……忽然告诉我,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就会很好奇。那传说中的天庭到底什么样的?”
“红尘君把知识都灌给你了,那你肯定比我们都还要清楚,虽然天庭和地府曾经存在,99年之后也都不存在了。”
“二代修行者安九下阴,发现地府全空。各大门派的门主失去与先辈的联络…道家请神术法也得不到回应,天庭诸神销声匿迹…”
“太神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途看着满天的星星,那些星星好像一只只眼睛。
“和灾厄有关吗?”
“屁话,灾厄出现,修行路断,天庭地府异变,怎么看都有关系吧?”
“可是灾厄为什么能让天庭消失?那些神都是存在的吧?”
“如果他们存在,人间为什么会灾厄横行呢?二郎神一叉子就能给他们叉死吧?”
易途脑中闪过无数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那些强大的神明从脑中闪过,他从小就一直觉得,如果世界真的有神,那华夏的神一定是最无敌的。
易途的疑问让众人沉默了。
舒必利说:“或许他们知道,但为什么要管呢?”
易途摇了摇头,每一个华夏人都知道,华夏的神话故事里,天庭的诸神从不高高在上,华夏人不是他们的奴仆,而是他们要守护的子民。
那些被华夏人信仰的神明,真的会对这灾厄横行的人间坐视不管吗?
易途并不相信,但舒必利觉得,或许那些故事只是为了能让人们信仰他们。
真正的神明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天庭到底什么样?咱以后能去吗?”姜雨忽地问道。
“大概与传说中一样吧,金碧辉煌,霞光异彩,我觉得上次看那个电影里或许就挺还原的。”王恒一说。
“小路,想啥呢?”
走神的瞿千路回过神来。
“没事,我也在想那些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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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必利从没想过,他真的会看到传说中的天庭。
他最初想象的天庭,是光明的。神殿高居彩云之上,迸发万丈霞光。仙鹤在云中穿梭,发出清蹄。在他的认知里,华夏的神是有人味儿的,诸神各司其职,掌握着人间命理。他们也会在某些时刻,踏着祥云,骑着神兽从各自的宫殿里出来,或许会在和别的神仙相逢时呼唤彼此的仙名寒暄,而后再各自分离。
后来他还想象过另一种天庭,诸神在云端之高,冷眼看着人间兵荒马乱,灾厄横行。祂们冷静地拨弄着命运的丝线,在人的世界里汲取信仰。
可眼前的天庭不是他想象的任何一种。
他浑身发抖,似乎恐惧侵蚀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在他的眼前,在无边无际的黑土之上,在赤红的天幕之下,千百米高的神灵身躯跪伏在地,山一般大的狰狞头颅一半没进了黑土里,似乎已经和黑土融在一起。他的身上有无数恐怖的伤口,更是让那仿若参天的神灵躯体显得骇人。那遍布繁复花纹的盔甲上,沾染着暗金色的干涸血迹。
那是一柄仿佛大楼高的斧子,深埋在黑土里,斧柄歪斜,依靠着已经破损的神圣巨碑。
巨碑上的字古老而神圣,更是因溅染了巨神的血液而让人呼吸凝滞。舒必利似乎认识那几个字。
似乎正是…
南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