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omega浑身带血,连滚带爬地撞入陆危怀里时,陆危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仅是他,严轻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陆危白大褂染了血,严轻才探手过去拎着那团人形不明物一把拽了起来。
一张苍白还带着血迹的小脸隐匿在散乱微长的发间,一想到陆危就是被这么个玩意儿撞了满怀,严轻太阳穴都鼓胀跳动起来。
陆危回过神,下意识看了眼楼上,那一眼的犀利程度,是严轻从没见过的样子。
陆危伸手扯住连喘气都快要喘不过来的omega,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严轻另一只手在omega另一侧的胳膊上,也被带着一起往两人房间的方向走去。
回到刚离开没多久的房间,进门对上的就是乱成一团的床铺。
陆危严肃的表情稍微开裂了一点。
这下他也顾不得自己提溜着的omega是个什么状态,直接撒手跑过去收拾床铺了。
要不是omega的另一只胳膊在严轻手里,这会说不定已经直接软倒在地了。
严轻的脸色从看见这个omega开始就一直不太好,他把人扶到沙发上安置好,走过来低声询问陆危,“这什么情况?”
陆危把乱倒没眼看的床单和被子拉展铺平,同样小声回答,“可能是‘安抚剂’的剂量太小,或是这孩子有抗体。
他本来应该直接把这次交流会睡过去的,现在半途醒过来,研究所的人应该还不知道。”
安抚剂是一种研究所一直在使用的特殊药剂,跟它的名字没有半毛钱关系,自然也是一种不合法药剂。
被注射安抚剂的人会倒头就睡,短则两三天,长则五六天。
就算是中途突然醒来也会暂时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且意识混沌几乎无法辨认所处环境和交谈对象。
再配合研究所私自研发的另一种药剂,就能达到轻松控制任何一个危险分子的目的。
药剂的副作用会让部分人在接受注射后暂时性地出现凝血功能障碍,不受伤只会毛孔出血,万一受伤,血流不止是常态,一个弄不好就会因失血过多死亡。
这omega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出血量不像是有什么大伤口的样子。
刚刚他那连滚带爬的样子,要不是正好撞在陆危身上,高低都要磕出几个大口子,到时候说不定会直接失血而亡。
宿舍楼虽然有监控,但也只在电梯内有。
研究所的人还不至于变态到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控这里的人。
沙发上的omega像是还没完全从药剂的影响中清醒过来,他就窝在沙发里,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身上衣服的颜色缓慢加深。
空气中有血腥味,陆危嗅觉敏锐,种味道刺激的他十分不舒服,只好走过去打开了屋内的通风系统。
严轻给小周发了条信息说这边有点事,让他自己在食堂吃饭,晚些时候再碰头。
陆危收拾完之后就拽了张椅子坐在omega的对面,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发上的omega又不安地动了动。
他睁着眼,但双目无神,根本就没在看陆危,似乎也不清楚他现在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
刚刚陆危跟严轻拽着他走,他就十分顺从地跟着一起走了过来。
就是没什么力气,走路也跌跌撞撞的。
因为动弹的幅度不小,omega的脸自散乱的发梢中露出。
是一张漂亮但年纪很小的脸,严轻估计着omega可能只有十四五岁。
“他们......是不是也对你用过这种药剂?”
好不容易因为跟陆危胡闹一通而有些轻快的情绪再次降至谷底,严轻思考着自己问的事情有几分可能是真,越想拳头攥的越紧。
反正严轻知道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陆危点头,“用过,但我对这种药剂严重过敏,第一次用就差点原地去世,后来他们就不敢对我用了。”
没想到自己Alpha的娇还能娇在这种地方,严轻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说真的,买一百台挖掘机把这破地方推平真的可以提上日程了。
没听见严轻吭声,陆危转头去看他,发现自家老婆情绪都要控制不住了。
这种时候还守着别的omega等人清醒就太不懂事了,陆危赶忙起身凑过去,一个字也没说直接就把严轻抱了个满怀,手还贴在人后背来回顺毛。
“不气不气,也没我说的那么严重。
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站在你面前么,噶不了。
你看,我不但好端端活到了现在,还能再*上翻来覆去的*你,体力这方面杠杠的,你还担心什么?”
陆娇娇只有哄老婆的时候才敢像个猛A一样什么荤话都往外蹦,每次到了实践就又娇又菜了。
其实也不是菜,就是搞不过他老婆罢了。
反正没外人知道,不丢人。
“你当时......也出了这么多血?”严轻手背贴着陆危细腻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很难想象对方浑身是血是个什么模样。
陆危当时的情况可比现在这个omega严重多了。
高危的过敏反应让他浑身抽搐不止,甚至手臂上的皮肤都裂开了几条口子。
陆危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晰,但温执是围观了他被注射安抚剂的全程的。
温执的原话,“哥哥整个人就像泡在血里,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
这话陆危是不可能说给严轻听的,他怕他老婆听完以后直接气的心梗。
抱着人的手臂紧了紧,陆危也不管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别人,凑过去就亲了亲严轻抿的有些发白的嘴唇,“不气不气,我没那么严重,真的。”
不久前才亲吻过的软嫩嘴唇凑过来,严轻就是情绪再不好也舍不得拒绝。
贴了贴陆危的嘴唇,严轻紧绷的情绪稍微松动了一点,“不严重是什么样?”
陆危心里咯噔了一下。
老婆太在意这件事,要是知道他当时那么惨,估计得气两三天都消不下去。
“我的反应是最轻的,其他人都比我严重,你说他会是什么样?”有些发涩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在相拥的两人一起朝那边看去。
沙发上的omega似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正坐直了身体朝这边看。
严轻松开回抱陆危的手,朝着omega走了过去,“研究所对你做了什么。”
omega年纪不大,但看上去死气沉沉的,那双眼睛中几乎看不到光,“也没什么,吃药、抽腺\/体\/液、做配型......然后就是等死。”
“配型?”严轻抓到了一个没从陆危口中听到过的词,“做什么配型?”
omega嘴角勾了勾,露出个有些渗人的笑容,“你后面那位不是跟我经历过一样的事情么?腺\/体配型,如果有买家需要,就会被挖掉腺\/体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如果当时卖不掉,就会每隔一个月做一次配型。
在这里每个分化成功的‘孩子’都会做配型,难道他没做过?”
严轻目光凌厉地转头去看陆危,眼里的凶光都来不及收敛,“他说的是真的?你也做过?”
严轻知道的配型就只有大家日常了解的骨髓、角膜、肝脏或是肾脏之类的,腺\/体配型......
那么脆弱的地方,要怎么做配型,还是抽腺\/体\/液么?
陆危有些不高兴,他把这小孩捞进屋是不想他摔个口子直接失血死掉或是冲撞到来参加交流会的人然后被研究所抓回去教育折磨,但这小孩要是再这么说话刺激他老婆,他就有必要把人赶出去了。
但赶人这事是排在后面的,当务之急是哄好老婆。
陆危快走两步,伸手去牵严轻攥的死紧的手。
修长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嵌入严轻的指缝扣紧,陆危不停地安抚着人,“你别听这小孩乱说......
配型是做过,但你不是也知道,我的腺\/体特殊嘛。
真就只做过一次,一次而已,宝贝别气,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陆危说自己只做过一次配型是真的,但沙发上那个omega小孩明显不信。
“他才是乱说。
除非他的腺体垃圾到没人要,否则不会有人只做一次配型。”
陆危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omega,怎么跟个刺头一样。
又握了握严轻的手,陆危松开手凶巴巴地转头去看人,朝沙发上的小孩走近一步,“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小鬼,你说我老婆是信我还是信你?”
小孩成功被陆危带偏,原本满是死气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点疑惑,“他......是你老婆?
我以为你才是......”
很好,臭小鬼抓重点抓的真偏。
陆危要忍不住揍小孩的冲动了,这次是严轻反手握紧了陆危的手,轻轻一拽就把人拽回自己身边。
“我信你说的。”
小孩眼里的死气又淡了些许,这次还多了点嫌弃,“不是......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位哥哥听着也是从这地方出去的......你的腺\/体居然没被挖掉?
教教我呗,我也想逃出去。”
小孩到底是小孩,估计没怎么受过研究所的毒打,才敢随随便便对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说想逃出去。
万一陆危跟研究所是一伙的,这小孩分分钟就要完蛋。
研究所对不乖的、可能对研究所造成威胁的小孩处理起来从来都不手软。
过去陆危身边也有这种刺头小孩,可是那些试图逃跑的伙伴们被抓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研究所的老师说那些小孩因为不乖被退还给了孤儿院,可大家都知道,能被退还给孤儿院才是天大的好事。
连逃跑都不被允许的地方,怎么可能说退就给退回去?八成是人没了或是直接挖了腺\/体。
长得好看的被挖了腺\/体以后稍微养养身体就会被卖到国外的声\/色场所,长得不好的会直接被当成实验对象。
各种说出来惊骇世俗的实验都会往这些人身上招呼,随便一种只要围观都会让人做噩梦。
面对刚刚吓唬他老婆的臭小鬼,陆危不想多说话。
严轻目光微闪,“我们帮你逃出去,你能怎么报答我们?”
小孩一愣,来回看了看两人,最后犹犹豫豫地对着严轻说了句,“你是他老婆的话,要不......我给你当老婆?”
陆危原地炸毛,语气里全是即将爆发的火药味,空气里是隐隐有些躁动的夜语花香,“臭小鬼你在想什么屁吃?自身难保还敢打我老婆的主意?做梦也不能做这种欠打的梦吧?”
陆危气的不行,就想上前给这小孩脑袋上来个暴栗,但严轻原本握着他手腕的手这会已经自后搂在了他腰间。
搂得很紧,他要是不用力根本动不了的那种。
小孩理直气壮,“我刚刚以为他才是Alpha,没想到你是。
如果是他这种omega,我给他当老婆也不是不行啊。
我长得也还可以吧,虽然比不上你,当不了他老公,但给他当老婆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陆危指了指小孩,气的不想说话。
对着小鬼、还是个omega小孩,他肯定是不会用信息素去压制对方。
而且这小孩长得确实不错,陆危反驳不了这一点,总不能指着对方的鼻子骂说让他一个omega不要觊觎他老婆吧......这也太没Alpha的气势了。
这么一打岔,严轻刚才的情绪倒是散了不少,这下换他哄陆危消气了。
看着小孩,严轻一口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我不需要你给我当老婆,我只要我的Alpha。”
陆危被严轻一句话给安抚住了,身上炸毛的气焰转了两圈,超级服帖地消失了。
嘿,他老婆只要他。
小孩眼里露出失望,但也不多,“行吧,我也没指望你们。
刚刚谢谢你们接住我,我先走了。”
严轻开口喊住扶着沙发慢慢悠悠站起身,“但我们也不是不能帮你,有其他条件。”
小孩立即回头,语速奇快,“什么条件?只要不是挖我腺\/体,什么我都答应!要是......”
小孩突然顿了顿,沉默几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咬牙把剩下的话补全了,“要是你们能再帮我把另一个人带出去,就算是想挖我的腺\/体我也愿意!”
陆危有些无语,“你以为哪里都是这儿?还动不动就挖人腺\/体......
世界没这么黑暗,人间也没这么可怕的,小鬼。
帮你救人也可以,但不保证成功。
我们需要你现在回到自己的房间......
别那个眼神,我会给你一个通讯设备,你要帮我们拍到这个研究所正在干的那些违法事。”
小孩耐着性子翁声询问,“什么是违法的事?”
这个问题让陆危跟严轻同时愣了一愣。
小孩见他俩这个反应,有些不解也有些难为情,“……他们没教过我,我也不清楚什么是违法的事情。
研究所里的实验和其他东西都很多,我怕拍到的不是你们想要的。”
明明是个刺头,还知道解释,看来这小孩真的是很想救另一个人了。
陆危有些好奇,“你想救谁,挖腺\/体搞不好会死人的,什么人值得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也要救?”
小孩原本因为失血而有些发白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分钟,心一横,“我要救我的老婆!”
“……”
这年头的omega都这么狂的?
比起陆危好奇小孩要救谁,严轻更多的在意则是,陆危以前过得是不是也是这种日子。
小时候孤儿院不愿意花钱让他上学,到了研究所这里教的又都是一些学术和实验相关的东西。
这里的孩子根本就不能接受正常教育,连什么东西违法都不知道……
陆危刚从这逃出来的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严轻越想越心疼,搂着陆危的手紧了紧,“我们帮你救。
你不用管什么违法什么不违法,只要是让你觉得不舒服的生气的事情,统统拍下来传给我们。
但你要小心不能被发现,如果因为你的疏忽导致我们拍摄他们违法行为的事情被发现,我们给你的承诺就全都作废。”
小孩思考了两分钟,用力点头,“可以。”
陆危把带来备用的微型摄像仪拿出来给了小孩,“这个打开一次可以支持三天的拍摄,不用的时候最好不开。
要是研究所现在还有每月一次的全身检查,那检查的时候你要把摄像头藏好,最好不是藏在房间里,会有人搜房间……”
陆危还在交代小孩一些注意事项,严轻看着他,思维有些跑远。
这事他不了解的陆危,只言片语都能听出一些过往的碎片。
那些碎片是不美好的、让人心悸的痛苦回忆。
他的Alpha现在一脸平静地说着的每一句话,都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也许陆危也被研究所教育过,是不是这个破地方的人,也对他的Alpha用过暴力?
交代完小孩注意事项后,陆危一脸严肃地看着对方,“别把这件事当玩,你想救的人,有很大可能因为你的努力重获自由。
我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我现在回来,就是不希望以后这里再出现像你们这样被困住的孩子。”
陆危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坚毅的光差点让小孩觉得他是救世主。
陆危打开房门,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有旁人后,催促小孩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
这两天是交流会,小孩能被送回房间而不是关在实验室肯定是因为实验室要作为被参观的场所。
有了安抚剂的加持,研究所这两天肯定不会多管小孩。
只要他现在回去假装还在睡着,研究所就不会发现小孩有过逃跑的举动。
步梯上没有铺地毯,陆危给了小孩几块湿毛巾,让他一路回去把他自己留在地面和墙壁上的血迹擦干净。
至于三楼这一路的血迹……
陆危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生出了一个想法。
严轻已经很了解自己的Alpha了,陆危还没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眼镜被一只温热的手遮住,陆危能听得见的只有他老婆阴森的语气,“你想都不要想,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你要是敢伤害自己,以后就别想出严家……不,别想出卧室的大门。”
他自然不会锁着陆危,但他能让他的Alpha下不了床。
他可以是陆危的omega,也可以不做omega要做的事。
更何况,这么引人犯罪的狐狸就在身边,他早就想尝尝另一种滋味了。
陆危怂啊,陆危超怂的。
“不,我怎么可能对自己下刀,我可是老婆的,我的头发丝丝都是老婆的!”
严轻又被臭Alpha气到了,“我刚刚说的只是‘伤害自己’,没想到你还想着动刀子。
胆子是真不小啊……”
陆危道歉道的愈发熟练,“老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
气坏身体我会好心疼的,你要实在生气你就打我一顿,我们当Alpha的都愿意给老婆揍,我高兴!”
要是能舍得,严轻早就动手揍人了。
没好气地收回手,严轻拿过手机给小周发信息。
【想办法从外面弄袋血浆过来,要快,两小时之内】
过了十几秒小周的回复就过来了。
【oK】
多余的字一个都没有。
小周办事,人人放心。
得到回复后,严轻就没好气地开始收拾刚刚被小孩染上血迹的沙发。
他找了块毯子盖在沙发的血迹上,这些血迹都不用处理,就是要留着才有说服力。
但是其他血迹要好好处理一下。
盖住沙发和地毯上的血迹后,严轻一声不吭走到缩在一边不敢动的陆危身边,伸手就把人穿上没多久的白大褂给脱了下来。
陆危感觉腰眼一酸,“老、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