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瑶一碗燕窝没吃完,就见谷雨站在屏风边:“公子。”
罗安走过去,谷雨低声说了什么,还朝念瑶这边望了望。
念瑶以为有什么新线索,扬声问道:“怎么了?”
罗安温声道:“没事,你好好休息。”
念瑶立时不高兴,语气自然很冲:“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对我说?”
罗安眉头微蹙,气氛有些僵硬。
谷雨看不下去,解释道:“夫人抵给温香楼老鸨的玉坠,被别人买走了。”
念瑶跳下床冲过来,怒道:“我跟老鸨说过用玉坠抵,回头我会拿钱去赎。她这样不怕吃官司的吗?”
谷雨客观道:“青楼不是当铺,没有当票没有字据,当不得数。”
念瑶抬脚往外走:“还有没有王法?我这就去找她。”
罗安拉住她:“算了,大过年的。”
念瑶眼眶微红:“不行,这么重要的玉坠,我必须将它找回来。”
罗安慢慢松手:“自你取下那一刻起,它就不重要了。”
念瑶像被雷击般定在原地,她不敢看罗安,甚至不敢看谷雨。一片安静中,念瑶似乎听见了雪花飘落的声音:沙沙沙……杀杀杀……
谷雨道:“夫人,我已经跟萧大人说了,他会处理的。”
青楼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大过年出入卞京的人也多,要真被人买去,找回来的希望实属渺茫。
罗安摆摆手,谷雨躬身退下去。
念瑶低垂着头,像个犯错又不知所措的孩子。
罗安笑着摸摸她的头:“我早说过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你要喜欢,我找匠人再给你做一串就是。”
许是受了风寒,刚过午念瑶就开始高热,白天睡睡醒醒,半夜时突然彻底清醒。她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身边是空的,罗安不在床上。
念瑶撑着自己坐起来,透过纱帐看到罗安坐在太师椅上直直望着墙上的画,那幅关于乔木的画。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夜灯,透过纱帐看到一切都是朦胧的。念瑶一直盯着罗安,直到眼睛发胀,才轻而缓的躺下。
念瑶侧头盯着罗安,直到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溢出,将被褥打湿了一片。
东方渐渐发白,天色渐渐清明,罗安慢慢站起来。念瑶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罗安走向墙,手指轻抚着墙上那棵孤独傲世的乔木,将画取下来开门出去了。
念瑶一直躺到辰时才起,官昕端着药进来,说罗安一大早就去了宫里,叮嘱念瑶按时吃药;还说一会相国寺的大师过来做法事,念瑶身体虚弱不必过去,谷雨会在那边看着。
大半夜没睡好,加之药效的原因,念瑶昏昏沉沉连站起来都乏力。她本想先躺着休息会,再起床去灵堂,没想到一觉睡到午后,法事已经结束。
谷雨说奚斋本不适宜办法事,用半天时间已是破例,还望念瑶理解。奚斋特殊,能借念瑶当灵堂用已是难得,念瑶当然是知道的,只是遗憾未能送秦九最后一程。
念瑶坐在暖阁透过窗户往外望,白雪在太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看上去明亮而纯净,却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响了,有人进来。念瑶依然望着窗外,仿佛浑然未觉。罗安站在念瑶旁边好一会,才弯腰将手贴在她额头上。
冰冷的手触上温热的额头,念瑶浑身一哆嗦,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她将罗安的手推开:“别闹,我病着呢。”
罗安关上窗户:“病着还开窗,你买回来的妾都不懂伺候大夫人的吗?”
念瑶兴致缺缺,没有跟罗安抬杠的打算。
罗安又等了会,蹲下来在念瑶腰上别了一串玉坠,跟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念瑶眼里渐渐有了温度:“你新做了一串?”
罗安抬头望着她:“太子找到的。”
念瑶直觉道:“是他派人买去的?”
罗安微微惊讶,过了会才道:“卞京城里比较大的青楼,他都安排有人。”
念瑶敏锐的追问:“所以苏合香在温香楼,太子是知道的。苏合香让九哥去温香楼,太子是知道的。九哥和那贵公子打架,太子也是知道的……总之,在卞京城里,就没有太子不知道的?”
罗安默默的看着她。
念瑶突然冷笑:“苏合香约九哥去喝酒,是太子安排的?许生说得一点没错,安良辰根本没放过九哥。从九哥陪我回卞京时,他就开始谋划了。”
罗安手搭在念瑶腿上,声音克制:“你别乱想,他只是太子,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念瑶完全听不进去:“而你明知他没有放过九哥,却放任不管。”
罗安这才站起来,由仰望变成居高临下:“什么叫我放任不管?你让我去找太子我去了,你让我去国公府我去了……”
念瑶仰头望着他,眼神锐利冷漠:“对,我让你去你就去了,如果我不让你去,你是不是就不管了?
安良辰什么为人你不清楚?你既然清楚为什么相信安良辰会放过九哥?
你在国公府已经发现九哥不对劲,为什么当时不给他看个究竟?
还有尸检,你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吗?你真的确定他是自杀的吗……”
这是要将所有问题归咎于罗安?罗安自然懒得听,干脆站起来往外走。
念瑶猛的站起来想拉他,突然头晕目眩跌坐下去。
罗安回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念瑶,很是犹豫: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指责过,凭什么念瑶这么对他?可是她低着头倔强的模样,着实有几分可怜……
算了,总不能跟个病人计较!
罗安克制情绪,尽力让声音平缓:“你不舒服,先去休息。”
罗安药到病除,这会已经不烧了,只是人还很虚弱。念瑶想着自己确实有些过了,便撑着桌子站起来,听话的往里走。
明明房间里有两个人,却安静得让人窒息。罗安推开窗户,望向屋外的皑皑白雪,安然的话赫然响在耳边:
梁倾城跟秦九实在处不来,却与景泽与情投意合。景泽愿意入赘国公府,梁倾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景泽的。长公主没办法,只好来求我。
秦九是个人才,太子也很看重。但长公主和梁倾城是亲姐妹亲侄女,总不能不管。这事跟太子没有半点关系,要怪只能怪秦九命途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