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娜感觉克里斯托夫一顿晚饭后心情还是很一般,这让她觉得有点儿奇怪。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坦诚了,关于伊乐·科肯纳的一切,从她对那个人的能力有点感兴趣开始,都是一五一十和克里斯托夫全部讲过的、他也都表达了支持和认可,如果最后还是要介意,那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赛尔斯民风不是开放得很吗?咋了,准他用姑娘的胸脯洗脸,不准她被男人亲亲手指吗?
这么想着,莉莉安娜也觉得心情不咋地,但心情归心情,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能少,入夜后她就带着凯特去找瑞拉吧,把关于蝶栖木粉末的信息提供给了瑞拉,又把学校的最新进展分享了一番。
克劳尔离开首都后,就没有了消息——凯特把另外两个人安慰了一番,她对莉莉安娜和瑞拉从前生活的地方消息传递有多快捷没有任何概念,只能和她们强调,在她看来,克劳尔·莱恩应该现在都还没有到米里德。
“别多想,大概率开学就正正常常地回来了。”瑞拉嘴上不说,但莉莉安娜和凯特都看出她心里不太安宁,“风声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和你说。”
因为兰斯洛特家族和莱恩家族关系很差,风声在米里德活动是最危险的,在其他地方做事是十二分的小心,在米里德就要使出十五分甚至二十分,都不一定能保证安全。
之前,克里斯托夫还没有正式继位的时候,赛尔斯曾经派出过两个风声混迹在流民的队伍里,想要探知去米里德的流民到底是用在了什么地方。
莉莉安娜对这件事的始末了解得不算多,她只知道凭借风声的智慧,第一不可能蠢到混在赛尔斯的流民里,第二大概率两个人是分开混进了不同地区的流民队伍中,但就是这样,一段时间后公爵府还是收到了来自莱恩家族的礼物:两个装着风声头颅的盒子。
这无疑是对一年前海岛事件的报复,莉莉安娜后来听说时都感到后怕,她觉得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挑衅,她可能在那瞬间会想要杀掉来送盒子的莱恩使者——而对她来说,杀人还要借助外力、有点儿冷静下来的缓冲机会,对克里斯托夫来说,他杀大部分人都是一念之间。
但是他没有,他不但把莱恩家的使者给完整地送了回去,临走还说给莱恩少公爵新出生的女儿准备了礼物——是真的礼物,一串十分珍贵的红宝石项链,莉莉安娜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说每一颗缀在链子上的红宝石都色泽绝美,宛如少女的胸口被刺穿后,将落未落的那一滴滴血珠。
“你回去休息吧,之后学校那边的事情,我打算让你也要管一部分,不放心一下子就交给科肯纳。”从瑞拉那里回来后,莉莉安娜对凯特交代了一番,然后就让她回去休息了,“具体责任怎么划分,我再想想。”
身边没有女仆的时候,莉莉安娜现在会彻底放松下来,什么规矩礼仪她都不想遵守,把鞋脱了随便乱丢,在椅子上跷二郎腿、甚至把脚放到桌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今天晃着脚、放任思绪自由散漫了一会儿,但总觉得心里有一处是堵着的。症结在哪里,她再清楚不过,没有犹豫很久,她把鞋重新穿好,就打开了门。
她的房间门口是没有留值夜的女仆的,因为她有凌晨瞬移外出的需要,不希望有人注意到房间里半夜还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所以走了好一段才看到有一个男仆端着蜡烛,见到她行了个短促的礼,然后立刻背过了身去看向墙壁。
她穿着睡裙、外面只披了一条单薄的长巾走到这里来,要找什么人不言而喻,莉莉安娜也没有害羞,问道:“公爵在里面吗?”
“在,斯诺怀特小姐。”男仆看着墙壁恭敬地回答,“应该正准备歇下。”
“好,忙去吧。”莉莉安娜挥挥手,也没管男仆走没走开,直接推开了手边的门,然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祝您晚安,斯诺怀特小姐。”男仆在她进门后才转过身来,对着她消失的方向行礼。
“又睡不着?”莉莉安娜刚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卧室里还点着一盏灯,莉莉安娜走过去把它熄灭,因为外面天气仍然糟糕,没有月光的辅助,即使窗帘没有拉紧,此刻的室内也几乎漆黑一片。
“我还不打算睡呢。”她听克里斯托夫又说了一句。
“我要睡了。”莉莉安娜轻巧地往床上一跳,利索地爬进了男人的怀里,“我今天很累。”
她抱住克里斯托夫的脖子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呼吸短暂了停滞了一下,黑暗里他用嘴唇亲了亲她的额头,莉莉安娜抬起下巴后,他又向下亲了亲她的唇角。
“不是累了吗?”感觉莉莉安娜主动来亲他的脖子,克里斯托夫轻笑了一声,他朝后仰了一下,躲开了她就像小兽初学啃噬猎物一样的吻,顺便还抓住了她不老实的手。
手一空,克里斯托夫挑了一下眉毛,直接瞬移了,虽然只是瞬移到了床边去坐着,但这无疑是不高兴的标志。
“我觉得好没有意思啊!”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莉莉安娜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你有什么不爽你直说,我觉得这件事上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我要偷情,我会提前告诉你、让你在一旁监听我的所有对话吗?我没有那么特殊的癖好!”
“你知道吧?我其实并没有义务去反复询问你介不介意这件事,但是我还是问了,而且确认了好几次,是你自己和我说的你觉得没事,还要怎么样嘛!”
果然,不管再怎么小心翼翼地避免,两个人相处久了,吵架是不可能避免的。
“我真的没有介意那个男人。”克里斯托夫伸出手去摸上莉莉安娜的肩膀,结果姑娘把肩头猛然一耸,发现他手还是牢牢贴在那里后,干脆又瞬移了,坐到了床脚去。
“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说!”克里斯托夫感觉自己被气势汹汹扑过来的女人推了一把,他干脆顺着倒下去,任由女人爬到了自己腰上坐好、居高临下地对他怒目而视。
她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出一种更为奇妙的魅力,让他联想起灵巧又还没有丧失野性的小型动物,身体上有很多感觉都足以令克里斯托夫心猿意马,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更为专注地看向她的眼睛。
“你今天说,你讨厌伊乐·科肯纳,因为你觉得他从刚刚见到你,心里就在算计你。”克里斯托夫说道,“我觉得那个男人比不上我的一根拇指,但恰好就在这一点上,你最介意的这件事上,我好像和他一样恶劣。”
他本来打算自己排解这件事的,但莉莉安娜不依不饶地追问过来,爱人的身体和自己在黑暗中以已经越过了狎昵的意味亲密相贴,人不知不觉就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坦诚。
“我从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你完全忘记的回忆里,还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女孩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意外露出的真实的瞳色,然后因为你特殊的身份,开始追究你真实的身世。”
“我掉进了皇帝精心布置的陷阱,猜错了一半,猜对了一半,但我毫无犹豫地答应那份婚约,和你写给我的那些信毫无关系,我只关注你身上那一半普林斯家族的血统,并想着可以利用它做什么事情。”
“我从还没有见到成年的你开始,就在算计你的一切,莉莉安。”克里斯托夫说道,“所以你今天说给科肯纳的那句话,让我想……如果当初不是我意外发现了你的魔法,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情,你也会像厌恶他一样厌恶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