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榕市,难得的丽日晴天。悠闲的榕市居民在午后的阳光下,把一个社区小茶坊填得满满的。也难怪榕市给外地人的最深的印象是“慢生活”和“安逸”,以至于外地人有了这么一个疑问:榕市的人都不用赚钱吗?
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健,但眼神却有些阴鸷的男人坐在一个竹椅上把脚放到另一个椅子上看着手机。
“哥老倌,这个椅子有人吗?”一个有点胖的男子和另外两个男人走到这个眼神阴鸷的男人桌边,小茶坊已经有很多人,小茶坊的老板端来一个小方桌,却只有两个椅子。于是这个有点胖的男人就想让这个男人把脚下的椅子腾出来。
“没看见我放脚啊?其他地方找。”男人抬头看了一眼问话的男人,又埋头看手机。
“你……”问话的男人还想说什么,见这个男人又抬头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皮子造痒了?下面的话就没说出来,而和他一起来的一个男人这拉了问话的男人一下,三个人于是转身去找另外的小茶坊。
男人看着这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嘴唇瘪了瘪,又看着手机,手机却响了,看了看号码,男人拨了一下接听键。
“喂。”没有任何称呼,喂了一声后男人就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男人对着电话说:“50。”“好。”然后挂断电话,男人起身,把五块钱丢在桌子上离开。
李诚放下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全身像被抽空了一样,几乎是瘫在驾驶座上。
拿出一支烟点上,不一会就被呛得咳了起来,这才发现车窗全部关着,虽然开着空调,却没有开外循环。打开车窗,浓浓的烟就像逃一样从才落下的玻璃上方的那道缝隙里钻了出去。等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车窗完全打开后,车里也清爽了。
“李主任,这个案子最好跟你没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赶紧撇清。我能跟你说的也就这么多,赶紧吧。”张局拿起李诚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纸袋,“我先走了。”
李诚站起来要送张局,张局摆摆手:“我还是一个人出去。”
李诚只好又坐下。
昨天晚上,张局走后,李诚一个人在那个包间里坐到半夜。
今天早上李诚用一个用别人身份证办的手机给猴子打了电话。
直到今天李诚都不知道猴子的真实姓名,那是一个认识了很久,却联系很少的人。
“喂。”这是猴子的“哈啰”。猴子的手机从来不存电话号码,而且手机同样不是自己的身份证,甚至,猴子现在都没有身份证,或者说没有一个真实的身份证。
“要办个事。”李诚也不打招呼,直接开门见山。他和猴子之间,从来不来虚的。
“好大的事?”
“顶格处理。”
“给个地址,照片。”
“不能在老家办。”
“哦?”
“清单等会发给你。你看后给我回话,能办还是不能办?”
“好。”
到了下午,李诚给猴子打电话,猴子直接说“50”李诚知道,这事猴子能办。
连着抽了两支烟,李诚总算缓过劲来。开车到了一个Atm自助银行,用一张别人的卡转了五万到一个账号,这事算是定了。
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又到另外一个Atm自助银行,用另一张卡,转了四万五到另一个卡上。
就这样,换着账号,在三个小时内,转了三十万分别到不同的账号。
猴子的电话打过来:“要啥时候办好?”
“十天之内。从明天算起。”
“好。”猴子挂掉电话。
李诚心里又紧张起来。虽然以前也找人办过事,但最多也就是逼人自己了断,像这样,还是第一次。李诚也知道,如果这件事爆出来,自己也就进入生命倒计时。
但这事不办不行。如果这件事不办,虽然不一定进入生命倒计时,但绝对会被从这个社会抹去,李诚这个名字,就只是一个曾经的符号。
李诚不是冲动的人,但却是个患得患失的人。于是,他最终决定快刀斩乱麻,切断那根拴着炸弹的细线。
回到办公室,李诚不再那么紧张,却又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纠结了一会,李诚给林莉打电话。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就不走了。”李诚这次么有用两个人的专用密码,而是直接用常用的电话打给林莉。
“有事?”林莉觉得今天李诚有点反常,不过,这么多年的地下情,林莉知道李诚有时候会有些反常的行为。
“有事。回去做饭,不在外面吃。”李诚从来不会问林莉是否有安排,哪怕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的安排林莉必须无条件接受。
“今天不行。明哥约了。”林莉居然也一反常态。
“推了。不,要不,一起。你跟他说。还是来家里吃。”虽然李诚从没把林莉当家人,但那套房子,李诚却一直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家。
“哦,那我问一下。喊他们一起吗?”林莉说的嘉芸,这个自己的闺蜜,现在大家连男人都共享了。
“喊吧。”李诚说完挂了电话。
李诚挂断电话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赵明也算是一根拴着炸弹的细线,这可咋整?要不,一起办了?可,这动作就太大了。李诚心里根本没底。
这么思来想去,李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蜘蛛网黏住的虫子。
“妈的,有钱有地位,咋就整成这样了!”李诚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样的境地。暖衣饱食,有体面的地位,还不缺女人,咋就到了走投无路非要干那种把命赌上的事?
李诚不能说不懂法律,在银行,也许别的方面可以糊涂一点,但法律却觉得要吃透。何况,李诚早就和银行了律师成了朋友,一些外面的事,也请律师帮着把法律的关。来来往往,李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一些行为做了一个法律预判,就算自己所有的事都暴雷了,最长刑期也不会超过二十年。犯得着去冒杀头的风险吗?
如果理性的决定,绝对不值得。但人有时候很难按照理性的评判去做事,是侥幸还是其他的心理因素,恐怕自己都不清楚,或者,是因为那些非身临其境不能理解的心态,让人有了侥幸的心理。
一切似乎都安排好了,现在,只能等结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
八岁的李诚缩在一个干打垒房的角落,他的父母正在激烈争吵。
“你又跑去借钱!你知道你借了多少钱了吗?这些钱,我们一辈子都还不起!”刚四十出头却已经一脸沧桑的父亲,无可奈何却又一脸看了母亲一眼,然后端起一个已经有了黑色裂纹的酒杯,酒杯里是八毛钱一斤的散装白酒。
“不借钱啷个整?诚诚现在还穿着塑料凉鞋,都几月份了?隔壁邻居的娃儿早就换春秋衫了。”母亲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华发凌乱,在这个秋雨绵绵的夜晚,披着一件毛领短棉衣,那还是父母相亲的时候,父亲的排面打扮。
李诚现在还记得一张照片,那是父亲穿着这件毛领短棉衣和母亲在舅舅家,当时的父亲穿着这件蓝色的毛领短棉衣,看起来比穿着一件中山服式样的棉衣的舅舅可帅气多了。
而现在,这件棉衣披在母亲的身上,却显得那么土气。
当时,还刚刚上小学二年级的李诚,竟然生出了一个几乎无可企及的想法:给爸爸妈妈各人买一件皮大衣!
当李诚坐着奥迪A8回到那个曾经留下了近十年记忆的地方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三年多了,而母亲,在A8的后座上吐得一塌糊涂,然后说了一句:我享不了这福!然后半途下车,去搭公交车。
想到这里,李诚突然有种感觉:母亲享不了A8的福,大不了去坐公交车。而自己享不了这福,竟然要冒着杀头的风险!
当李诚来到那个他和林莉曾经的“家”,赵明和嘉芸,林莉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赵明穿着宽大的休闲圆领衫和沙滩裤,而嘉芸和林莉,不用猜都知道,空心裙装。
李诚看着美眉眼如春林莉,却想到了猴子,突然在心里说了一句:这又是何苦呢?
猴子和一个帅气的男子坐在一个很有情调的咖啡厅的卡座间。
帅气的男子看着手里的照片:“货是好货。猴哥,你说个数。”
猴子没说话,竖起右手的一根食指。
“几位数?”帅气男子看着猴子竖起的食指问。
“难道你还想个位?三位数我就不想了、两位数。”猴子收起手指说。
“这个呢?能用吗?”帅气男子拿起桌上的另一张照片。
“不知道。可以体检。按照出国旅行的惯例,先体检。拿到报告后再说价钱。”猴子给帅气男子递上一支烟。
“那行。猴哥你说了算。”
“那我问问啥地方?”猴子不等对方回答,拿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
几分钟后,一条短信回过来:“今天不行。明天晚上,炮吧。”
“炮吧”是榕市的一个比较另类的地方。霓虹灯上闪烁的名字是“冷颜”,但知道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所谓的富婆会所,或许说“鸭店”更容易让人明白。
猴子不用回短信,直接关机。
“明天去炮吧。其他的,你自己搞定。十天内出境。”猴子说完,把一个纸袋放到桌上,然后起身。
帅气男子拿起纸袋,却没有打开,用另一只手弹了一下纸袋,又把纸袋放到桌子上,然后抬头在这个咖啡厅用眼睛扫描。
当他看到一个女人独自坐在一个卡座里的时候,帅气男子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向这个女子走去。
“介意拼个桌吗?”帅气男子端着咖啡杯,看着卡座上的单身女子,用纯正的普通话问。
女子抬头看了看,然后笑了一下说:“这座位我可没买断。”
于是,帅气男子坐到了女子的对面。
“不介意告诉我该怎么称呼您吗?美女。”帅气男子阳光而自然地问。
“陈雪。”女子抿了一下嘴唇。
“好诗意的名字。介意抽烟吗?”帅气男子拿出一盒细支的香烟,用手指弹出一支,然后递到女子的面前。
女子本来竖起手掌准备拒绝,却又伸出手指,捏住弹出来的那只香烟。
“美女抽烟,总有一种让人微醺的优雅。”帅气男子拿出一个钢声打火机,替女子点燃香烟。而自己去没有抽。
“你怎么不抽?”陈雪有些奇怪地问。
“本来要抽的。但比不上你的优雅,算了,欣赏就够了。”帅气男子说。
一个独自在咖啡厅的女人就这么和以个不在剧本中的男人就这么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