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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伦通过官方渠道,查到了艾双溪现在的住址。

沿海一线城市的某小区。

元酒有了具体地址,所以这一趟来回没花费多长时间。

她没有去见艾双溪,只是悄无声息地取走了对方的毛发样本,直接带回了六昙市警局。

将毛发样本交给康法医后,她推开会议室的门,看着齐齐抬头的众人,满脸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们查错了方向。”

“艾双溪没有杀人。”

重明和赵聿不解地看着她:“你?”

元酒叹气道:“我今天早上去采集艾双溪毛发的时候,跟了她很长时间,也仔细打量过她的正脸,她身上确实有孽力,但从面相能看出来,她没有亲手杀害任何人。”

“当然,她丈夫的死还是和她有关的。”

“我觉得我带回来的艾双溪毛发样本,也不会和袁有集车上收集到的样本匹配上。”

她的话让所有人陷入沉默,就连重明都有些困惑。

说实话,袁有集和沈附洋的死亡时间接近,而且两起谋杀的手法与【末日】策划的交换杀夫案相似,两名受害者的家属均与梦幻国度里的匿名用户【rache】深度交流过……

这么多相似的地方,要说毫无关系,肯定是不可能的。

等了四个小时,dna信息比对结果终于出来。

康法医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勾伦,垂眸沉重地摇了摇头,说道:“样本信息不符合。”

反向推验凶手的方案以失败告终,袁有集的案子绕了一圈,最终回到了原点。

勾伦两眼无神地靠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道:“如果艾双溪不是凶手?那凶手会是谁呢?”

“我们现在要重新筛查袁有集的社交圈吗?”

重明将之前整理的那些有可能是【Rache】策划的案件再度拿出来:“我再重新筛查一遍的,你们可以从其他角度试试看。”

赵聿起身往会议室外走,一边说道:“我去找戎兵,问问他们当时调查过哪些人。”

……

重明起身道:“我去买饮料,酒酒你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元酒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抬步跟在他身后:“我跟你一起去。”

重明回头看着她郁闷的模样笑了笑:“走,这次我请你。”

两人走出警局后,沿着人行道慢慢往附近的奶茶店走去,重明问道:“你刚刚在会议室里表情不太对,你想去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薛鸾。”元酒仰头静静地看着她,“相比目前生活稳定的艾双溪,我觉得薛鸾应该可以作为突破口。”

“???”重明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元酒解释道:“薛鸾想杀袁有集的理由,我们都很清楚,她是最有动机的人。儿子的死亡,加上她自己也已经感染,她的身体每天都在走下坡路,她的生活……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了。”

“所以我想去看看她,就算她不承认,我看到她的脸,也能知道一些事情。”

“那你就去。”重明看着正在排队的奶茶店,与元酒说道,“我不太清楚eav病毒究竟是什么,但听勾伦他们说,感染这种病毒后就像被判了死刑,只是不确定悬在脖子上的利剑,什么时候会斩下来。”

“薛鸾的处境估计不会很好,或许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你也可以更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对你的修行也是有益的。”

元酒点点头,拿到了重明给她买的奶茶,扭头慢悠悠地走远了。

……

元酒去了薛鸾家,但这套房子已经易主了。

她经过多方打听,才终于得知,薛鸾已经变卖了家产,住进了六昙市中心医院。

午后两点多,太阳终于露头,阴云多日的天空放晴,元酒在医院住院部的楼下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薛鸾。

她的脸色很苍白,手上还有留置针。

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着病服,套着一件紫色的毛衣开衫,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元酒拿着奶茶坐在她身边,偏头看着她的侧脸,询问道:“你得了什么病?”

薛鸾听到声音睁开眼,扭头看着元酒年轻的脸,勾唇笑了笑:“癌症。”

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解释道:“肺部肿瘤,以后还会有其他器官衰竭,最终死掉。”

“那能喝奶茶吗?”

元酒将没开封的另一杯奶茶放在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的眼睛。

薛鸾盯着奶茶看了很久,伸手接过:“谢谢,我很久没喝这种东西了。”

仿佛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本来也很嗜甜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去买过自己喜欢的奶茶与甜品呢?

“我叫元酒,是归元观的观主。”

薛鸾将吸管插进去后,不解地看着她。

元酒解释道:“就是一个道观。”

“我可以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很多东西。”

“比如?”薛鸾不紧不慢地问道。

元酒扭头定定看着她:“你杀了一个人。”

薛鸾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口中呼出一口浅浅的白雾,笑着道:“你真的是道士吗?还是警察?”

元酒奇怪道:“不能都是吗?”

薛鸾笑着说道:“我很难将这两种职业联系在一起,可能是固有印象。”

元酒摇头道:“固有印象要不得,我们道观是正经道观,有正规的执照。”

“你不否认自己杀了人?”

元酒对于她的平和有点意外,她还以为这么说,她会有些慌乱,慌乱之中必会露出一些马脚。

薛鸾垂眸道:“我时日无多。”

“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元酒:“你杀了沈附洋?”

“嗯。”薛鸾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元酒,“你看出我杀人,我并不意外,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杀了谁?”

“我之前参与调查了一起案件,巴陵市的交换杀夫案。”

“这个案子中出现了一个教唆并指导他人犯罪的凶犯,使用过的id有【末日】和【rache】,我们查到你和其中一个id有过深入交流,再加上你丈夫袁有集的谋杀案有些一点疑点,所以我才会来。”

“所以你要抓我吗?”薛鸾敛眸讥嘲道。

元酒摇了摇头:“我一般不抓人,抓人是警察的事情,而且你又不会跑。”

薛鸾喝了口奶茶,举杯说道:“谢谢你的奶茶,味道很好。”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打算跑,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跑不掉不是吗?”

薛鸾慢慢咬着椰果粒,徐声道:“你要录音吗?”

“可以吗?”元酒意外。

“当然可以,我不一定能撑到两个案子开庭审理,甚至我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撑到去警局接受长时间的调查审问,眼下机会刚刚好。”

薛鸾看着元酒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功能,边回忆边说起这混乱又糟透了的人生后半程。

“我和袁有集是相亲认识的,父母亲戚介绍,那时候家里人都说知根知底,结婚后肯定能和顺稳定。我当时的年纪也不小了,对相亲结婚也不排斥,所以就听从家里的意见,和他见了几次面,觉得他还不错。”

“人长的俊俏好看,而且接人待物也很有一套,很会处理人际关系,能弥补我不擅长交际的短板,以后的孩子说不定也会长得可爱漂亮,所以相处了大半年之后就开始谈婚论嫁,然后就结婚了。”

“头几年过的还不错,然后又还有了个可爱的儿子,小旭。”

“我觉得我这辈子很幸运,家庭幸福,工作也算顺利,所以很知足。”

“但所有事情都从小旭生病后开始变了,起先是他去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说背疼,有时候疼得在地上哭,我以为他是不想去上学,但我还是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感染了Eva病毒,拿到诊断的那一刻,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但不是,我跟袁有集说了这件事后,准备安排家里其他人也去做病毒筛检,结果我发现他表情不是很对,当天晚上一个人在阳台打了很久的电话,我偷听到了不少事情,才发现我以为的美满,只是梦幻泡影。”

“粉饰的太平被打碎后,这个男人的面目一瞬间就变得可憎又恶心。”

“他在外面有很多情人,甚至不仅仅是女人,还有男人。”

薛鸾笑着笑着,眼泪一颗颗砸在衣袖和手背上,眼里全是泪光。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竟然一点不对都没察觉。”

“如果我敏锐一点,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如果我不那么天真……说不定我就能早点发现他私生活混乱,和他离婚,说不定孩子就不会感染上那种病毒。他还那么小,还没有十岁,没来得及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就躺在了病房里,不能再离开一步。”

“我真的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

“可是小旭生病治疗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我一个人担负不起高额的治疗和医药费用,我只能和他商量,让他出钱给孩子治病,”

“治疗小旭掏空了我们的家底,甚至就连房子都做了抵押。”

“但是小旭去年五月份还是走了。”

“他离开前,还说想过儿童节,和爸爸妈妈去游乐园玩一天。”

薛鸾单手捂住脸,张开口努力的呼吸,哭声却根本止不住。

“我想杀了他。”薛鸾死死地攥着手心,泣不成声,“那一天我真的疯了一样,想要掐死他……”

“但是我看到跪在病房的地上哭,我下不去手。”

“他为了小旭的治疗也没休息过一天,到处筹钱,甚至他的身体也开始出了问题,但他根本没管过……”

“我知道他是个烂人,但是他从来没有亏待过小旭。”

“所以我没动手,但是小旭办完葬礼后,那个晚上我实在受不了,最终同意了交换杀人的计划。”

“十天后,袁有集被人勒死在车里,我就知道没有退路了。”

“对方已经帮我实现了愿望,我也要帮对方达成心愿。”

“对方告诉我要杀的人对蜂毒严重过敏,并且还准备好了蜂毒,我在指定的地点,取到了一辆出租车,在上安装针头,等他乘车回酒店。”

元酒微微凝眉:“沈附洋难道没发现自己被针头扎伤了吗?”

“他知道。”薛鸾忽然勾唇笑了笑,“但我告诉他,那应该是前一位乘客带的小孩子留下的小玩具,并且多次跟他道歉,表示送他回酒店这趟不要钱。”

“他信了。”

“没有怀疑上面有蜂毒,所以刚回到酒店就死了。”

元酒恍然大悟,怪不得。

酒店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一只蜜蜂,或者针头。

原来沈附洋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沾染了蜂毒。

凶手应该计算过回酒店的路程,以及蜂毒的计量,算准了发作的时间……

并且还免除了乘车费用。

没有支付记录,就无法查出计程车司机。

顶多查出车牌。

但那辆车既然是策划谋杀案的人准备的,应该是一辆即将报废的套牌车。

更何况,当时调查人员并没有考虑过死者是在乘坐出租车时碰到了蜂毒。

所以警方调查过程中一无所获,最终只能以意外死亡结案。

就算查到了出租车,其实也根本没用。

薛鸾偏首看着元酒恍然的神色:“那辆车我按照要求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停车场,我询问过rache将如何处理这辆车,她说车辆会被销。”

“所有的证据,终将不复存在。”

“那个人很聪明,做完一切后,我认真回想过……”

“这是很完美的犯罪,如果我不承认,他们不揭穿我,在证据销毁后,我不会入狱。”

元酒忍不住轻嗤道:“这个犯罪偶然性太强了,万一他没有被那个玩具扎伤呢?”

薛鸾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他就算能躲过一次,还能躲过每一次吗?”

蓄意的谋杀,怎么会因为猎物偶然一次逃脱就放弃?!

“那你知道rache和杀害袁有集凶手的身份吗?”元酒问。

“我不清楚rache的身份,但杀害袁有集的凶手,应该就是沈附洋的妻子,你不是最清楚吗?”

元酒微微挑眉,摇头道:“沈附洋的妻子艾双溪,她没有杀人。”

“我见过她,所以能从面相上判断出,她没有亲手取人性命。”

薛鸾眼眸微微睁大,张了张口,擦掉脸上的泪水:“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袁有集按照我的预期死了,至于究竟是谁杀的,对我而言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