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所好,下必趋焉。
天球世界里,从来都不缺趋炎附势之徒。
吴佩孚为了掩盖自己有“金手指”这个事情,所以不得不假装出“痴迷”于自然道法的假象来,遇事总要扶乩、占卜、测算一番,这自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一时间,杭州书贵。
当然不是什么书都能成倍的涨价,都是《周易》、《推背图》、《太乙神数》、《奇门遁甲秘笈大全》、《渊海子平》、《纳甲筮法》等等看相算卦的书籍,这种书本来数量就不多,据说一位富商为了能揽到军需供应的生意,花400块大洋从一位算命先生手上买走一本明代的《六壬辑要》。
这种花天价购买卜卦算命书籍的人,当然不会只是自己研读这些枯燥的文字,而是拿着“求教”、“探讨”、甚至是赠送的名义,想要单独求见吴佩孚,以期获得其赏识、弄个一官半职的,或是达到其他目的。
为了稳定东南五省,吴佩孚前后在杭州住了五个月,刚开始他还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接见这些人,但双方根本聊不到一起去,自然道法讲究遵从天道、道法自然,卜算把这种雕虫小技根本就是不入流的衍生枝节。
这当然瞒不住南云造子,一个“完美”的刺杀计划开始准备了。
首先是让菊机关把八国联军侵华时,日本军官在皇宫中、慈禧的寝宫抢走的一部《易镜玄要》送到杭州来,以请吴佩孚鉴赏的名义、进入他的住所,由陪同前往的忍者劫持吴佩孚。
这个计划可行性很高,但是,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慈禧的这本《易镜玄要》是宋代孤本不说,而且这本书自明代开始,就是朝廷的钦天监用来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公物”,乾隆皇帝“借阅”后、就再也没还给钦天监,《易镜玄要》的扉页上还有乾隆、道光、同治、慈安、慈禧的印章,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的文物,所以,菊机关机关长明石武之助舍不得拿出这本书。
最后,还是大本营参谋本部出面,明石武之助才恋恋不舍的派人把《易镜玄要》送到洞霄宫,还再三叮嘱、一定要“完璧归赵”,南云造子拿到《易镜玄要》后,就派早就安排好的人、前去求见吴佩孚了。
但是,晚了。
一是吴佩孚本身不是真痴迷卜算,二来借着这个名义前来求见的如过江之鲫,吴佩孚没有那么多时间应酬他们,再加上他看出这些人目的不纯,吴佩孚不愿为了“礼贤下士”的虚名耽误时间。
于是,吴佩孚在《保定陆军大学堂杭州分校》腾出一个大房间,亲书《道德堂》匾额和一副对联:
上拜修灵天地悟大道
下敬养元山水休人德
所有以请教、探讨玄学名义求见的人,统统被请到《道德堂》去“互相交流、学习”,吴佩孚极少到这里来。
南云造子收买的汉奸,是在《道德堂》投入使用的第二天来的,自然就没能见到吴佩孚,假扮随从的日本忍者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明石武之助的拖延,帮吴佩孚躲过了一劫。
洞霄宫。
南云造子一脚踹翻了负责劫持吴佩孚的日本忍者,理由是他把《易镜玄要》给在《道德堂》的人看了,可并没有把吴佩孚吸引出来,少了一件可以继续“钓”吴佩孚的诱饵。
南云造子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了,她决定实施她当初制定的那个计划了,大本营参谋本部收到电报后,马上派出来一支精干的支援组特工赶往中国,协助南云造子实施她的计划。
一个卢永祥黯然逃到日本后、原本在浙江逐渐淡化的神话,突然又在杭州广为流传、而且越传越神了,人们口口相传中,洞霄宫宫主“九天玄女”精通《九天玄女六壬课》,几乎成了无所不能、有求必应的“神仙”了。
洞霄宫的灵霄宝殿的香火已经旺盛到排半天队、都不一定能挤到香炉前的地步了。
吴佩孚自然也听到了关于“九天玄女”的传闻,他因为自己有任道远的元神,所以对此并不完全排斥,他也能轻松做到“隔空取物”这类的事情,但他却没有一探究竟的念头,因为真正身心双修的自然道修炼者,是不可能这么高调做事的。
吴佩孚的主要精力还要用在“人事”呢。
整军方案虽然已经制定好了,但要让东南五省军队高层心悦诚服的接受,其实还需要做很多工作,吴佩孚利用“师生之谊”、主动与五省高级将领交朋友。
人的相处之道,无外乎人情世故,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吴佩孚的“讨逆军”总司令、随着平叛战争结束而主动请辞了,可没人敢小觑他这个孚威上将军,吴佩孚降尊纡贵的刻意结交,五省将领即便心有不满、也不会公开唱反调。
露娜完全痊愈后,郭玉屏、阿娅陪她也来到了杭州,吴佩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给露娜安排的很好,甚至每次出游都有几名定威军、或是五省部队中,年轻英俊的未婚军官做导游,不过郭玉屏、露娜虽然对他们都很客气、但也就是客气而已。
露娜她们在杭州过的非常充实,西湖、古镇,与断桥,雷峰塔相关的白娘子和许仙的传说,小笼包、定胜糕、刺毛肉圆、油东儿……让露娜她们都爱上了这座城市。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保定陆军大学堂杭州分校》4个月的学习期结束了,她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东南五省军队整编为东南边防军的工作也顺利完成了,吴佩孚准备返回岳州,继续从事国民大会的筹备工作了。
露娜十分享受在杭州的惬意生活,但她也知道吴佩孚胸怀大志,所以她只提出想去天目山看看,露娜到杭州后,吴佩孚没有陪她们出去玩过一次,所以他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天目山素有“大树华盖闻九州”之誉,古名浮玉山,“天目” 之名始于汉,是因为天目山有东、西两座山峰,顶上名有池,长年不枯,故名天目山,它还是太湖水系和钱塘江水系的分水岭, 着名避暑胜地。
天目山峰峦叠翠,古木葱若,有奇岩怪石之险,有流泉飞瀑之胜,素负“大树王国”、“清 京世界”之盛名,吴佩孚陪同露娜她们游览了四溪、五潭、六洞、七涧、八台、九池、十二岩、二十七石、二十八峰。
吴佩孚不仅沿途给露娜、郭玉屏、阿娅她们介绍天目山以“古、大、高、稀、多、美”称绝于世的森林,讲解银杏、柳杉、金钱松为什么是天目山“三绝”,尤其是天目铁木,全天球仅天目山遗存5株,被称为\\\"天球五独子”。
吴佩孚还边走边介绍天目山不仅拥有秀丽的山水,还是将儒、道等宗教文化熔于一体的名山,东汉道教大宗张道陵就出生于天目山、并在此修炼多年,并有梁代昭明太子萧统抛弃皇位、隐居于天目山太子庵颂经读书,唐代李白、宋代苏轼、元代张羽、明代刘基等文人墨客都在天目山游览后,留下优美的诗篇。
吴佩孚一行到天目山旅行,南云造子当然得到了这个情报,可吴佩孚似乎像是根本不在乎“九天玄女”神奇的道法一样,车队在经过临安时,根本就没有在此稍作停留,表现出想到洞霄宫烧烧香、拜见一下从不公开见人的“九天玄女”。
南云造子派人伪装成游客到天目山监视吴佩孚一行,她还得祈祷吴佩孚返程时、能到洞霄宫来,否则她做的一切准备就都白费了。
派去天目山的特工根本无法靠近吴佩孚,当天晚上,吴佩孚一行住在了天目书院,按照吴佩孚他们今天的行程,他们要把天目山主要景点都游览一遍,至少需要三天。
第二天上午,菊机关在杭州火车站收买的汉奸传回来一个情报,吴佩孚的专列已经调配好了,计划明天上午11时发车。
南云造子根据天目山到杭州的路程、以及明天的发车时间推断,今晚吴佩孚还将住在天目山区,然后在明天一早乘车返回杭州、直接到火车站离开杭州,这样一来,吴佩孚根本没有时间来洞霄宫,南云造子的阴谋也就直接破产了,她决定孤注一掷的执行原定计划。
南云造子感觉自己对吴佩孚已经很了解了,他一定会上钩的。
南云造子拿出跟之前一样的那种信笺,提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然后叫来一名菊机关女间谍假扮的坤道,然后低声交代一番后,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了天目山山区。
有在天目山监视吴佩孚一行的菊机关特工指路,南云造子派来的坤道、很快来到吴佩孚一行的最外围警戒线,她也不求见吴佩孚,只是拜托警卫将一封信转交吴佩孚。
恰好负责外围警戒的这两名卫兵见过这位坤道,当初在嘉兴火车站就是这位年轻坤道说要求见吴佩孚、却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这名卫兵自然不会轻易放她上车,是随行记者高海俊说他认识这位坤道,由他把坤道带上列车的。
坤道本来就引人注目,年轻漂亮的坤道,给这两名卫兵留下的印象就更深了,他们决定放这名坤道进入警戒圈内。
但这名坤道说她再不往回走,天黑前就回不到宫观了,她把信递给卫兵后、转身就走,卫兵还想喊住她,她更加慌乱的基于逃走,“不慎”将一块腰牌掉在地上也没察觉到。
卫兵看着坤道逃走的身影,走过去捡起来落在地上的腰牌,这是一块名贵的浙江临安昌产的鸡血石所制腰牌,上面还刻画有符文和几个两名卫兵不认识的道教云篆字符。
一名哨兵留在哨位上,另一名哨兵负责把那封信和鸡血石腰牌给吴佩孚送去,他经过罗盘松、李白吟诗石、莲花朝阳等景观后,抵达西天目山的主峰仙人顶。
吴佩孚首先观察了一下那块鸡血石腰牌,正面有用道教云篆写的三个字符:洞霄宫。
能有这么名贵的鸡血石腰牌,即便不是洞霄宫宫主、至少也是高等级道长,可哨兵说是与在嘉兴火车站来送信的同一位年轻坤道,这让吴佩孚对她的身份感到挺好奇,吴佩孚拆开信,一张有着淡淡幽香的信笺被抽了出来,还是熟悉的清秀笔迹写的卦词:
离地肇人几丈高,恐是偷营劫寨人,夜封太岁为凶煞,时加谨慎祸不侵。
露娜、郭玉屏、阿娅好奇的凑过来看,可南云造子显然下过一番功夫、信也是用道教云篆写的,露娜询问是什么意思,吴佩孚笑着说是有人请他去做客,还答应带露娜她们一起去。
吴佩孚将信笺交给了王胜宝,低声跟他说了一句话,王胜宝心头一紧,但马上就恢复了自然的状态,还笑着看了一眼望向他的阿娅、以安慰她放心。
吴佩孚并没太把有人要来暗杀他的事情当回事儿,可这位坤道、或者说是她的师兄连番给自己示警,事实也证明她的“卦象判词”完全正确,要是自己完全置之不理、却也非君子所为,中国人讲究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之前不知道那位坤道是谁、在哪里,现在有了这么明显的线索,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写信示警,当面说声“谢谢”都是应该的。
吴佩孚与露娜她们商量,明天天一亮就出发,顺道去位于临安的洞霄宫一趟。
吴佩孚没想到他这么一说,露娜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跟郭玉屏一样显出很兴奋的样子,看来,她们也听说过“九天玄女”的那些传闻了。
吴佩孚原本计划今夜还住在天目书院的,但王胜宝自作主张更换了夜宿的地点,选在了易于布防的茶子坞,外松内紧的提前布控好了明暗哨。
南云造子十分下本的派来、包括花娇增援她的高级忍者在内的二十名杀手,他们按照负责监视吴佩孚一行的特工指引,在天黑后来到了茶子坞外围。
王胜宝的布防不能说不严密,但他没有与日本忍者直接交手的经验,对忍者这种以暗杀、偷袭等为主的职业杀手,显然了解不多,忍者几百年代代相传、一直能够延续下来,是有一些秘技的。
匿踪,正是日本忍者的强项。
夜深后,南云造子派来的杀手分三组向茶子坞内杀了进来,一个完全由高级忍者组成的小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障碍物来隐匿踪迹,居然突破了两道警戒线,接近了吴佩孚居住的那个院落。
直到有一名忍者从院外的大树上跳进院子,然后跑去打开院门时,暗哨才发现杀手居然已经进到这里了,就在哨兵开了一枪后,忍者迅速在院子中投下了数枚烟雾弹,院子里瞬间浓烟滚滚,埋伏在屋顶、以及厢房里的卫兵顿时失去了目标。
日本忍者早就练就了一种“盲步术”,也就是在投出烟雾弹的瞬间,已经目测好了目标的方向、距离、障碍物,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盲步”的路径、以及需要走多少步,所以他们闭着眼在浓雾中、“如履平地”的直扑目标。
两名扑向厢房的忍者、那就是去送命的,东西厢房各有两名卫兵等着他们,这些惯用冷兵器的忍者、虽然也带了手枪,可这些卫兵都是百战精兵,自然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另外三名忍者直扑正房。
上房内住的是露娜、郭玉屏和阿娅,枪声一响,阿娅就拉着郭玉屏去了露娜住的东屋,郭玉萍虽然穿了快两年军装了,可她也就在中原大战的铁门战斗时、跟着到了前线,但也没到战斗一线,所以她跟露娜一样紧张。
阿娅让露娜、郭玉屏蹲到一个墙角里,她双手持枪站在屋子中间,一把枪指着东屋的门、一把枪指着窗户。
正房的大门、东屋的小门都关着,杀手最便捷的是破窗而入,但是浓烟遮蔽了月光,窗户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噗!”
“啪!”
日本忍者非常擅长用毒,一名忍者把一支竹管插过窗户纸,普通人可能会忽视那“噗!”的一声轻响,可外面的忍者不知道,里面的阿娅是苗族人,苗族是他们日本人施毒术的老祖宗,阿娅毫不犹豫的朝响声处开了一枪,施毒的忍者被一枪爆头。
另外两名忍者听到枪声并不是他们使用的南部式手枪的声音,知道事情不妙,但也更坚定了吴佩孚就在屋内的判断,于是,两名忍者开始准备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王胜宝带人赶到了,虽然院内烟雾还未散去,可王胜宝知道阿娅她们住在正房的东屋、西屋里,正屋大门处的响声、说明有人正在砸门,王胜宝大喊一声“朝正门打!”、同时毫不犹豫的开枪了。
随着其他卫兵一起猛烈射击,两名砸门的忍者被打成了筛子。
日本忍者之所以认定、吴佩孚住在这个院子里,是白天负责侦查的日本特工看到,露娜、郭玉屏她们都住在这个院子里,以己度人的认定,吴佩孚肯定会跟这些女人住在一起。
警卫连以6人轻伤、1人重伤的代价,全歼了南云造子派来的20名杀手。
而这,正是南云造子想要的结果,虽然真的暗杀了吴佩孚、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可跟南云造子设计的阴谋相比,通过牺牲这些日本人,诱使吴佩孚前去洞霄宫,那才是南云造子最想要达到的目的。
日本大本营参谋本部都认可的计划,当然不会是个小阴谋,不过,此刻吴佩孚正在探望受伤的卫兵们,他对那位擅长《周易》女道长还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