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名重伤的筑基修士,光明正大的进入市坊之中,求助其它筑基修士。
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不论是令这名筑基修士告知自己的宗门,亦或者是给自己家族留存消息。
在帮助这名筑基修士之后,都能获得极大的利益。
不论是对方家族宗门之后的答谢,亦或者往后以恩情作为交换,博取更多利益。
这都不失为一个极佳的选择。
毕竟有点脑子的,都不可能干出在一名筑基修士堂堂正正于众目睽睽之下进入自己市坊求助后。
还施以截杀的行径去杀人夺宝。
而且,在来到这修仙界之后,方明了才终于发觉,单单只靠杀人夺宝这一条路径。
人是很难走远的。
一名修士,终其一生都在进阶巩固自己的修为。
将灵石转化为资源提升自己,随即购置法器,丹药一类的武装自身。
筑基修士很强,然亦是这一环中的存在。
只不过筑基修士在除此之外,还要依靠大量的资源去维持自己的修为。
所以在简单的杀掉一名筑基修士之后,虽然能获得其身上的灵石,法器也仅仅如此罢了。
若是狠心些,尸骨埋到药田培育灵药,那新鲜些的也就支撑个几十年的功夫就得耗尽。
而大部分的筑基修士,背后都是有势力家族支撑的。
按照方明了的视角来看,这些大量修士聚集起来的家族,其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要经营的产业如是种植灵谷,栽种灵木,培育药材,养殖灵兽这些资产。
而这些产业,无疑是每年都能创造出无比宏大的收益。
于是帮助一名筑基修士,且令其存活之后,最简单的赚取更大利益的方法。
是与其定下约定,令其为自己协同狩猎,其家族几十年所创造出来的收益都归于自身。
哪怕是简单的令对方家族让出矿产,灵田,珍惜灵药,这种可持续性收割利益的产业。
这些都远比简单的将其杀害所要赚取的利益要多得多。
除非对方身上当真有什么能令人失去理智的宝物,否则这才是最为恰当的选择。
但那一位所谓的碧霖真人却并不是人。
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既然并非人族,那自然就不可能进入市坊之中,求助其它筑基修士。
毕竟一旦被人发觉其妖修的身份,那不用说求助了。
扒皮抽筋,烧魂练魄都是轻的。
而在市坊之中因着蛇妖一事风云变幻之时,距离最近的清霄派却率先传来了消息。
约么是两百余年之前,禾银山脉便有一尾碧鳞蛇身的妖修出现的踪迹。
那妖修喜与人交合后将其生食。
而后被门下弟子王常安发觉端倪之后,联合各大市坊的筑基修士寻觅追击。
然那蛇妖最终却是在击杀了一名清霄派门下弟子之后,与王常安同一位御兽宗弟子失踪。
先前追击也曾遗留些许鳞片记录,经由对比,这“碧霖真人”。
正是昔年作乱的碧鳞妖修。
此事公布之后,倒是叫市坊之中的大多修士都心安许多。
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看那地宫简陋的模样,那蛇妖想必也是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虽然并未在地宫之中寻得什么宝物叫人觉得有些缺憾,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危险也算好事发生。
只不过在这释放平静的外表之下,背地里却仍是有暗流涌动。
随着天渐入秋,北域之中原本枯竭的水脉此刻已然是骤然膨胀许多。
原本生长着诸多草木的陆地消失无踪,随之出现的乃是四通八达。
从高处俯视纤细犹如蛛网一般辐射蔓延开来的水脉。
这些水脉有的是自地底流水之中喷涌而出,有的是山涧泉水汇聚而成。
交织成了一方无比充裕的水泽。
而此时,正是水势最为浩荡,水中鱼获最为丰足之时。
经历了春夏荣生,草木滋养,江河湖水之中原本枯瘦扁平的鱼儿体内逐渐累起了丰满的油脂。
鱼不肥则酸,薄皮肉瘦则柴,于是这时节的水中游鱼便是最肥硕饱满,香甜适口之时。
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诸多小家族与市坊也才会派出大量的捕渔船入江捕鱼。
春时鱼瘦,夏时水浅,冬季之时,北域的江面除去极少一部分,大多都被厚实的冰层掩埋。
也只有这秋季水量充足,鱼儿肥美,才是最适合捕鱼的季节。
毕竟除此之外,北域之中能在其它季节捕鱼的河道。
大多不是有二阶妖兽盘踞于其中,便是水泽汹涌,暗石嶙峋,凶险无比。
并非是寻常渔船可介入之地。
而就在这般时刻,宽宏的水面之上,却有一艘竹筏浮水而行。
那是一艘十分简陋的竹筏,不过是由几支碧青细竹钉凿而成。
狭窄的竹管之上甚至还有不少碧青竹枝浮于水面之上。
大抵是因着青竹不畏寒霜,亦不惧雨打水沁的特性。
即便已经砍伐下来,然而这青竹浸没于江水之中,竟也仍是显得生机勃勃。
茂密葱茏的竹叶大抵是因着水量丰足,四散开来时更是显得鲜翠欲滴。
一叶轻舟就这般沉浮于略显浑浊的江水之上。
碧青竹枝随水而去,似是长在江水上的一丛绿荫。
而就在这样一叶简陋的竹筏之上,还有一道身着水红衣裙的女子立于其上。
那人衣裙垂落,裙摆微漾,似是水上盛开着的一株红芍。
女子肌肤白皙,眉目又艳丽华美,是那样的引人瞩目,与众不同。
而女子只是目视着前方,眸光不曾游移。
在那简陋的竹舟前方,一朵赤红色的莲花正随着水波荡漾。
莲花轻薄无根,好似水波一打便要落入江水之中,然而却一直于水面之上起伏摇摆。
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觉这一朵赤红色的莲花实则是由纸折而成。
只是这莲花中央却似乎由一道道的红丝浸染。
中央还有一根白烛置于其间,泛着丝丝阴寒诡异之感。
而在等到赤色莲花顺着江水一路飘荡,终于自一处水面无端停下之后。
一直跟随着莲花行进的竹舟之上,那水红衣裙的女子终于睁开了眼眸。
瞧着那莲花所在之地,手中一杆青竹朝着水底刺入。
随即这一方竹舟便是屹立在了原地,不再动弹。
而在岸边,还有一行人正跟随着女子的步伐前进。
见着女子停住步伐之后,顿时取出了手中的渔网。
随即一艘渔船便是出现在了水面之上,开始在这莲花停滞之地打捞起了什么东西。
女子眨着一双犹如灵狐般的眼眸看着水平静无波的水面。
瞳孔之中有些森然。
如今看来,她这弟弟已经死得骨头都不剩几根了呀。
很显然,此刻正在江面活动着的这群人,正是江家族人。
而水风吹拂之间,可以见着那将江映翠的手腕处,一道极长的划痕至手腕处割开。
然而这么明显的伤口却并未流出鲜血。
而是有一丝纤细至极,若有似无的赤线牵连着她与那一朵妖异至极的莲花。
在这水面浮沉,寻觅着什么东西。
此刻出动如此之多的江家修士,所要寻觅的正是那江雨碎的尸骸。
如今她几乎可以判断,那江雨碎或许就是死在了星沙市坊旁边的暗流。
也只有那条暗流底下,四通八达,才会让这江雨碎的尸骸散落那么多的地方。
牵魂莲实则是由凡界修士开辟出来的手段,为的是寻觅死亡不久的尸骸。
而在传入修仙界后,更是被修士百般研究,于是便成了上好的寻踪手段。
只要有与死者血脉相连的亲人存在,便可以此为媒介寻找亡人骸骨。
只不过让江映翠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个弟弟竟然死得那么的碎,她连多找些骨头都有些困难。
这过程耗费了她数日的时间,才在这茫茫江水数段分支中寻得他几根骸骨。
很显然,那江雨碎的尸体在落入暗流之后,便是已然被水中灵鱼分食殆尽了。
水风吹拂,一袭红裙的女子便立于竹枝中央蹙眉沉思。
而就在女子身后,一道剑光破空而来,越雾穿云。
恰好踏着晨光白霜得见那株盛开的芍药。
银蓝色的飞剑悬于江水之上,当水风裹挟着那一丝熟悉的桃木香侵扰周身时。
江映翠便是知晓那人已经来到了她身旁。
当她转身之时,那双墨色的瞳孔便在注视着她。
那人一袭烟紫道袍,紫金发冠将长发整齐束起,衣袍卷着晨雾清霜,眉眼皆是温柔缱绻。
然他分明那般看着她,口中却又隐约有些不耐:“这次又有什么事。”
江映翠缓缓勾起了嘴角,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道人,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狡黠笑意。
她伸出手来便是揪住了道人的衣袂,随即毫不犹豫便是朝后扯去。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青年似是不在意般任由女子拉扯着衣裳,定定悬于江水之上的飞剑轻而易举的便被其牵动。
随即不禁顺着她落至扁舟,随即在踏上长满竹枝的竹筏之时伸手将眼前人揽入怀中。
感受着自己轻而易举就被这身桃木香袭上周身,稍稍有些灼热的温度淹没身躯。
江映翠便是忍不住指尖微动,似是想要抓扯些什么一般。
只是拥着怀中女子,感受着那只不大安分,撕挠着他后背的手。
徐延维终是不禁有些叹息。
就连言语间都带了一丝怨气:“可惜你无事从不寻我。”
罗家族地内。
罗雄鹰怎么也没想到,还未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
悄然回到家族之中的罗浩存便已然开始了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探查了族中每一个子弟的动向,
随后将藏在洞府之中的罗雄鹰一行人找了出来。
这几日的时间里,罗雄鹰一直在费尽心思求一样破解这蛇蛊的法子。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他寻遍了族中典籍,面对筑基修士的手段。
且还是一名妖修,炼气士的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微乎其微。
这也导致众人在面对老祖的传话之时,皆是不约而同的陷入了绝望之中。
而等到罗浩存将罗雄鹰一行人召集至洞府之中。
也就只有已然陷入绝望麻木的罗雄鹰,方能维持好最基本的礼仪,朝老祖叩拜行礼。
而众人跪倒在地的同时早就忍不住痛哭流涕,一个个连话都说不出口。
对于自己的下场,众人都已心知肚明。
如此恶毒的诅咒,一旦叫老祖知晓,那他老人家决计不会留下众人性命,令其往后为祸一方。
而众人迟迟不敢暴露有关地宫的一切,正是因着求生之志才隐瞒至今。
当看着足足九个后辈跪在自己面前时,这位已然年近三百的罗家老祖。
面色是难得的扭曲。
罗浩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踏入那地宫的竟然当真是自家人。
而且看着众人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抑的模样,他心中顿时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发问,眼前的罗雄鹰便已经跪身朝他磕起了头。
那头打在地面满是重重的响声,叫眼前的男人满头鲜血,肆意横流。
罗浩存阴沉着脸,看着这个小辈的目光愈发不善。
自他知晓未来无望,于是选择来到此地建造家族起已有百余年。
如今罗家兴盛,罗雄鹰这个孙辈在他眼中属实不算起眼。
人丁兴旺亦叫他他对眼前这些罗家人感情淡薄。
故此在面临不利之事时,他虽心生惋惜,眼神却更是森然。
他绝不会允许得到邪修传承的子嗣成为害群之马,祸乱一族。
“老祖,孙儿几个实属不孝,向您谢罪。
孙儿不知那地宫底细便贸然探查,最终害得大伙皆中那蛇妖咒术。
如若三月不杀御兽宗修士,桑山王家之人便蛇蛊缠心,暴毙而亡。
中此咒术,孙儿已知时日无多,然受您恩泽教诲,我等也必然不能杀人续命。
将此紫韵净髓树交予族中之后,求老祖赐我等一死。”
“哼。”罗浩存神情可怖的看着眼前的孙辈,眼中已然生出凌然杀意。
贪心不足蛇吞象,莫要怪罪于他,是尔等当真有取死之道呐。
看着老祖此刻的模样,罗雄鹰只觉痛苦至极。
不禁跪倒在地,脸上满是苦涩决绝,再次朝着眼前老者重重的磕下响头。
“往后愿老祖看在洗髓树的份上,莫要责怪我等一脉族人,只将罪责归咎于我一人!”
罗浩存面色阴沉的听着罗雄鹰交代着地宫之中的事情。
在又一次听到那个词汇之后,神情有了一瞬停滞。
随即脸上魔幻又茫然,似是有些难以置信,随即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说什么?”
“紫韵净髓树?”
“洗髓树?”
“啊?”
这是他能从耳朵里听到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