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入黑暗之时,赵贞德还不忘再看一眼她喜欢的那个少年的脸。
那张脸上沾染了血渍,并不算英俊,眼中满是吃惊和痛楚,可却是她最喜欢的人了。
她是凡间送来修仙界的寻常人家的小姐。
在她小的时候,她总以为所有女子过的都是和她一样的生活。
可等她检测出三灵根,被父亲欢欢喜喜的送上了飞舟,被仙长带去了宗门。
她才终于发现,她是不一样的。
她还记得原本因为测出了三灵根,和一群同样灵根优质的弟子站在一起。
准备前往宗门时的期待。
可是另一个仙长听闻她的由来,轻佻的用剑柄挑起了她的裙子,看见她那双断折的脚时。
脸上的那种鄙夷,还有告诉身旁仙长时,那仙长脸上的惋惜与怜悯。
她最后还是出了队伍,被送到了一个市坊。
她行动不便的站在那里,来收学徒的人并未看她。
最后,她和剩下的人一起,一起被孙家的人带走。
其它女子同她一样被挑了出来,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她们是孙家的预备姬妾,市坊主想要发展家族,多子多孙、
于是只要有灵根的女子,孙家都会养着。
她是其中待遇最好的那个人,因为,她是三灵根。
她这一生都是乖顺的,年幼时听母亲的话,年长些听父亲的话。
离开了家中,同样需要听话。
可当她长到十五岁,修为达到练气五层,要给一个能当她爷爷的人当妾室时。
她还是后悔了。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子,怎能去给人当妾。
她挣扎着想要拒绝,却被向来伺候她的仆役掌掴。
斥责她被孙家供养却连为孙家诞下子嗣的责任都不愿承担。
那是市坊之中的主人,孙家的家主,她没有资格拒绝。
最终她被关了起来,却在众人难以置信时逃离。
也在那一夜,遇见了影响她一生的人。
那时的孙家六子仍是少年,一脸傲然与矜贵。
即便被逃婚的少女撞了满怀,在知晓此事之后,也能满是气愤的带着她离开。
他能正气凛然的斥责自己的父亲,也能在救下了少女后直接离开。
于是后来的赵贞德不是谁的姬妾,而是加入了孙家底下的狩猎队。
这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件小事。
她喜欢的那个少年总是桀骜不驯,从不卑躬屈膝讨好任何人。
他总是高傲的,从她身边走过时也不曾看她一眼。
可她每一眼都在将他印在眸中,不舍得从记忆中移去。
那些过往好似大梦一场,能救下她喜欢的人,她其实应该已经知足了。
可不知为何,心底翻腾的情绪却又在某一刻轰然溃崩。
“真的救不了了吗?我手上有二阶的伤药......”
药铺之中,强撑着身躯的孙六合看着已经昏迷三日之久的女子。
脸上即是茫然又是难过。
这人能为他搭上性命,可他甚至都不认识她,甚至是才刚知晓其性名。
一名看着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同一名紫裙女子就在其身旁守着,脸上满是泪痕。
难以言喻的愧疚涌上心头,让他心中愈发的难受。
而薛淡博却只是摇头:“此女不过练气修为,如何承受得住二阶的丹药。
且除去一身骨骼,其丹田内脏亦是被凶兽破碎,如今能吊着性命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孙六合却仍是心有不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薛淡博看了一眼面前的孙家少主,无奈的开口道:“除非能有那一阶灵物中。
可叫炼气士以下皆起死回生的灵物,可如是参娃娃,回生草......”
孙六合闻言,终是失望的低下了头。
这几种灵草,放在那个宗门都是至宝,寻常筑基修士手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薛爷爷,赵阿姐当真醒不过来了么?”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
一旁已然三日未曾歇息,一直守在旁侧的温淑和闻言,眼眶通红,只觉心头一阵痛楚。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般躺在这了呢。
薛淡博沉默着看了一眼赵贞德,最终还是开口道:“即便靠百年参汤吊着。
此女也熬不过明日了,若是以金针为度,唤其神智,还可令其同诸位再说上最后几句。”
温淑和闻言总是忍不住再次痛哭出声。
而一侧的赫连紫莺沉默着听完薛淡博的话。
沉思过后,仍是无奈的开口:“劳烦道友为其施针罢,想来,她亦是有事交待。”
薛淡博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