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总说这样的话。”穆安歌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注意到了半夏的小动作,囧得不行,蹙眉轻声呵斥。
沈墨淮倒是半点羞耻感都没有。
他道:“那你就换个想法。我本就欠了你,就当是我还你的。”
穆安歌闻言微微蹙了蹙眉,低声道:“沈墨淮,你不必如此,真论起来,你其实并不欠我什么。”
最开始她觉得他欠了他。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欠她什么。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沈墨淮除了将夏婉央带回京城来,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夏婉央是他的亡友托付给他照顾的,他要回京,将夏婉央带回京城来照料,从这一点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不过是将她当成了仇敌之女,防着她,没有告知她真相而已。
他们之间的纠缠,是阴差阳错,也是命运使然。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沈墨淮在怀疑她爹是害了沈家全家的真凶时,都不曾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按理说,有满门俱灭的深仇大恨之下,即便只是怀疑,沈墨淮对她做什么坏事儿,也是应当应分的。
没人有资格谴责他,说他这么做不对。
便是她也不行。
换了她是沈墨淮,只会对自己怀疑的仇敌更过分。
可他没有。
两次梦回前世让穆安歌知道,早在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她,只是他不通情事,不会爱人,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而穆家上一世被灭门,也不是沈墨淮的错,是穆家挡了人的路。
他在穆家被灭门之后,甘冒风险将父兄们的尸首收殓,安葬,从这一点上来看,她是欠了他的。
再一个,穆安歌总觉得,上一次的梦境,并非他全部的人生。
他的早亡,或许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毕竟她当时听他和沈逸说话的意思,是要为了替她报仇而造反的!
若沈墨淮是死在了为她报仇造反的路上,那她还欠他一条人命呢!
正是因为这种种说不清楚的纠缠,让她如今对沈墨淮的感情极为复杂。
沈墨淮闻言却不再纠缠此事,而是轻声道:“今日你也累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京兆府那边不用担心,赵德全是个厉害的,这事儿既然牵扯到了你,他定会尽力。”
“到时候,说不准咱们的赵大人,就能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
穆安歌闻言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沈墨淮将穆安歌送到府中便离开了。
沈逸虽然很想留下来陪一陪半夏,也很想和她说说话,安抚她受惊的心。
但想到他一会儿还会过来给穆安歌送卷宗,便只能压下心里的急躁。
他对着半夏小声道:“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我晚点来给穆小姐送卷宗的时候,再来看你。”
半夏看着沈逸满眼都是遮掩不住的担忧,心里很是熨帖。
只要沈逸在意她,她就觉得够了。
于是,她轻轻应了好。
沈墨淮和沈逸离开之后,便带着沈逸去调卷宗去了。
皇宫之内,太后宫中。
被太后派去常府的嬷嬷已经在人的护送下回到了太后的寝宫之中。
嬷嬷受了惊吓,脸色苍白。
她向太后仔细禀告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太后手里捻着佛珠,垂着眸子没有吭声。
等那嬷嬷说完之后,太后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你今日辛苦了,下去领赏吧。”太后眸色清淡的开口。
太后已经年逾五十,但她却保养的极好,虽然岁月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却并不让她显得苍老,反倒有种风韵犹存的韵味。
明明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可乍一眼看上去,说她才三十出头,也定会有人相信。
她当真保养得极好,好得能让人模糊她的年纪。
“娘娘,战王的人都已经见过她的脸了,她要怎么处理?”护送那位嬷嬷回来的护卫轻声开口询问。
太后抬眸看向他,温淡的眉眼中全是和善,她常年吃斋念佛,宛若一个虔诚的信徒。
然而,就是这么个看着温良和善的人,张口吐出的字眼却带着凌冽之意。
“杀。”
简短的一个字,太后的表情没变,声音也没变,温和依旧,可那个杀字所代表的残忍意味,却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
“是。”护卫低声应了一句,垂首退了下去。
他走了,太后垂眸看着手上正缓缓捻动着的佛珠,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娘娘缘何叹气?”暗中有人轻声问:“试探出了战王的软肋,您不开心吗?”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太后平淡的开口:“这是本就知道的事情,此番不过是让战王知道,本宫知道此事罢了。”
暗中之人不解,却没再多问,而是道:“娘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战王亲临常府,还派人抓了咱们的人,显然是已经知晓了您和贺老三的事儿,若是他将此事说出去,于您不利。”
“他不会说的。”太后淡淡道:“贺三不会出卖本宫,沈墨淮便是知道什么,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他手里头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本宫做过什么。”
“本宫乃是太后,是先皇遗孀,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皇上和他不对付,两人势同水火,若他没有证据却找皇上告发本宫,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太后神色淡漠,对自己的处境倒是半点都不担忧。
按照她所想,她确实是不会有事儿。
可她哪里会想到,皇上和沈墨淮确实是不对付不假,可偏偏,就这么两个不对付的人,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战壕的战友。
他们彼此信任,信息共享,在很多事情上,已经走在了她所能预料的前面。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暗中之人问。
“谁说什么都不做了?”太后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你过来。”
等暗中之人出现在殿内,走到太后的身旁,太后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人轻轻点头,听完吩咐之后,又悄然离开。
这人是太后身边的暗卫之首,也是她用得最趁手的刀。
太后等他走后,才抬头看向窗外,呢喃道:“风雨欲来山满楼,贺三这个挡箭牌已经废了,你可……准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