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钧远很是同情的看了皇上一眼。
做儿子的毫不犹豫的算计老子，半点没把自己爹当爹看，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受得了？谁不得发疯？
虽说天家无情，但偏偏当今皇上是个极为重感情的人。
尤其对沈墨淮，他更是有着极为浓重的亏欠和补偿心理，多了不知道多少的忍让和包容。
所以这种情况下，哪怕沈墨淮真的算计皇上，皇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穆钧远看着皇上气得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插着腰，在书桌前来回走动，一副无法发泄多余郁闷之气的模样。
穆钧远有些想笑。
又觉得这个时候笑了，不厚道。
于是，他忍住了。
他们年纪都大了，也从青葱时代冲劲十足，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蜕变成了如今人前稳重威严的帝王和丞相。
现如今，也只有在私下里，在很合适的时候，才会看到皇上如同现在这般，被气到跳脚的模样了。
皇上缓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忍住了几乎爆发的情绪。
一扭头，看到穆钧远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嘲笑自己呢。
顿时就……好气啊。
皇上笑了，笑得特别的温和：“说起来，阿远，我儿子都能查出来的事情，你查了贺老三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没道理他受了伤害，阿远却不受打击吧？
来啊，互相伤害啊！
穆钧远：“……”
得，就这性子，和少年时一模一样，锱铢必较的，就看不得他占一点点优势！
穆钧远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道：“陛下，是微臣没用，是微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最好气得直接迷糊，把他的相位给夺了，那他就笑死了。
皇上才不上当，直接一摆手：“降罪什么降罪，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所愿，你只是一叶障目而已，朕能体谅你。”
想要直接从他这儿撂挑子？没门！
穆钧远闻言便知他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上则是道：“贺老三既然已经落网了，就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给处理好。”
贺三爷这些年，可不只是搞搞小动作而已。
除了已知的他闹出来的事情，贺三爷还用钱召集了很多人藏在深山里，专门养着他们训练。
有些用落草为寇做掩饰，有些则是直接藏在大山深处以练兵的形式训练。
贺三爷手底下的这些私兵，已达十数万之众。
而且，贺三爷仗着自身财力雄厚，还在军队里埋了不少的钉子。
虽然像是章佑这种位高权重的将军，除了章佑，并没有其他人，但是却依旧有一些地位高的副将，千夫长，百夫长存在。
这些人，零零总总也有一两百号人，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军队之中，掌控着不同的人。
这些人平时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异心来，都是贺三爷培养出来的‘义子’型死士，分则平庸，合则力量惊人。
试想每个人都能绝对掌控自己手下的一批人，或百或千或万，上百个人形成的控制队伍，得有多庞大。
皇上和穆钧远将贺三爷当成目标调查多年，自然不可能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除了贺三爷和太后有染这种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私密伦常之事，其他一些贺三爷掌控的势力，拥有的势力，他们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趁着贺三爷刚刚落网，消息还没传开的时机，将他手底下的势力一网打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跟着，两个人便仔细商议起了对策。
本来若是沈墨淮没有受伤，让他带队去剿灭其中的最大的一个有数万人的势力，是最好，最稳妥的。
但沈墨淮受伤了，这就让他们必须另外选人。
只有如此，才能够保证事情的成功。
将手底下可用的人都给盘了一遍，找出了几个点可以用的人，却依旧没能定下最后一个大势力要派去的人。
穆钧远见皇上紧皱着眉，着实忧虑，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道：“陛下就没有想过启用他们吗？”
“他们？谁？”皇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然而穆钧远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闭口不谈了。
皇上很快反应过来。
他第一时间竟是注意书房有没有人在内伺候。
见没人，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由得看向穆钧远，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老是搞突然袭击的，你说这话，也不怕叫人听见。”
“是陛下自己忘记了，咱们谈话之前，你便已经屏退左右了。”穆钧远淡淡道。
“那也不能说他们……不安全。”皇上轻声说。
“皇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想一招制敌，只有调用他们。”穆钧远平静的应。
皇上皱着眉：“可若是如此，那他们的存在，也就暴露了。”
“眼下这般僵局，必须要暴露一部分的势力，才能让真正的幕后之人坐不住。”
“动辄乱矣，只有打破僵局，才能破而后立。”
“僵持这么多年，咱们将涉及的人查得七七八八，却总摸不到对方的跟前去，若是不做点什么打破僵局，怕是等咱们死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话虽然说得严重了些，但皇上却也明白穆钧远说得在理。
皇上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休书一封，密令调他们出来。”
穆钧远应了之后，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皇上问他：“终于要走到最后了，有没有觉得紧张？”
“不紧张。”穆钧远微微摇头：“成王败寇，我相信咱们会是胜利的那一个。”
“我也相信。”皇上双手背在身后，面上终于带上了些许私下里和穆钧远会面时不常有的，属于帝王的威严和霸气。
“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错觉，好像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瞒你说，我感觉我本不该活到这个时候，至少不该像现如今这般活得轻松。我如今的命，好像是偷来的，又好像是上苍怜悯赠与的。”
皇上的话让穆钧远无奈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