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他恭敬的模样,心里有些叹息。
俞正业原本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
恭敬是有,倒也没有这么的别扭疏离。
“展峰的事情你别怪在自己的身上,那是展峰自己做的事儿,同你无关。”皇上主动道。
俞正业听到皇上提起展峰,浑身一僵。
他垂着眸子不吭声,心里是密密麻麻的痛。
他这一生,年不过半百,自从跟在皇上身边之后一直洁身自好,连皇上身边的近臣他也不怎么来往联络,也是个孤臣的存在。
好不容易动了爱才之心,有了收徒之意,却不曾想被人给摆了一道,他能不受伤,能不气愤?
“是微臣识人不清,险些害了陛下,请陛下降罪!”俞正业说着,索性跪在地上请罪。
皇上:“……”
他并没有要治罪俞正业的意思,他只是想和俞正业谈谈,让他不要钻牛角尖,这下倒好,起反效果了。
“你起来说话。”
“微臣恳请请陛下降罪。”俞正业叩首伏地,一副虔诚请罪的样子。
皇上磨牙,想把俞正业绑起来打一顿。
他强忍着,冷冷道:“俞正业,你给朕起来!”
“还是说,你想朕亲自去扶你起来?”
俞正业闻言猛然抬头看去。
看到皇上面上的冷意和眼神中的坚定,俞正业终是缓缓站起了身。
“朕说过,展峰的事情朕不怪你,朕对此人城府和谋算早有打算,你并没有伤害到朕。”皇上解释。
“陛下早就察觉到他不妥了?”俞正业震惊。
“那是自然,不然为何让你去演戏,让他留在朕的身边?就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有机可乘,借机拔除这颗钉子。”皇上淡淡道。
按理说,皇上身边跟着的,都应该是最好的。
俞正业这个院史跟在皇上身边是正常的,展峰这个普通太医跟在皇上身边才是不正常的。
可偏偏在章佑提出明暗双线并行的时候,需要有人假扮皇上,要有身边亲近臣子掩护皇上的身份,皇上便提议让俞正业去。
由俞正业跟假皇上坐一辆车,俞正业是院史,可以迷惑旁人的眼。
而未免不测,让展峰这个太医跟在皇上的身边策应,万一有什么意外伤情,也好及时处理。
这样安排合理吗?
看着是合理的,并无不合理之处。
俞正业当时也是接受了这个理由的。
没想到,皇上早在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了。
皇上见他沉默,劝道:“老俞,朕知道展峰这事儿出了,你挺不能接受的,但是朕说这不怪你,也不影响你在朕心里的地位,也确实是真的。”
“你被展峰所救,你对他设了考验,他通过了你的考验,你想收他为徒,对他不设防,这是人之常情,朕相信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这样做。”
“但朕乃一国之君,任何想要留在朕身边的人,都会被朕查个底朝天。”
“展峰隐藏得很好,给他造履历的人也做得完美无瑕,可是朕需要完美吗?越是完美的东西,越假,朕认定它是假的,那必定便能够查出东西来。”
皇上的理论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他认定了展峰是故意接近俞正业的,认定了展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就查,那就怀疑。
查不到东西?没有证据?没关系。
那就直接认定展峰是个心思不轨的坏人就好了。
偏偏就是这种 粗暴的行事方式,破了展峰所有精妙的设局。
从根子上就否定一个人的时候,再调查起来,就觉得漏洞百出了。
皇上这边并为查到展峰那边再具体详实的事情,可是却已经确定,所谓的展峰救俞正业,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不是俞正业不够谨慎,是他和皇上所处的位置不同,考量自然也就不同。
“老俞,朕当初能够看上你,力排众议将你留在朕的身边,就是因为你在朕看来是可信的。”
“展峰的事情你无需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朕也不会影响对你的信任,所以你无需自责。”
“若真那么自责,那往后就好好给朕卖命好了!朕这条命,可是大半都交托在你手上的,你任务重着呢,自怨自艾可完不成朕的重托。”
俞正业本来还内疚得不行,可被皇上这么一闹腾,还真没心思内疚了。
“陛下您真是……”俞正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皇上不像个皇帝吗?
确实,他就是不像个皇帝。
总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在皇上身上也适用。
对那些难以琢磨皇上心思的人来说,皇上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对象。
可对皇上身边真正信任的人来说,皇上是个很好相处君王,似朋友,似导师,却不像个‘皇帝’。
可也正是因为皇上不像个‘皇帝’,他相处起来反倒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可偏偏,他又被皇上折服,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俞正业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卖给皇上了。
皇上一瞧俞正业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劝说有用了,俞正业不钻牛角尖了。
不钻牛角尖好啊,不钻牛角尖就能好好干活儿了。
皇上又想到一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