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教武,跟本官走一趟吧。”
京都府尹身穿官袍行大开大合四方步,长袍一甩,便有府尹之威仪,这广阔森凉的沂园,于刘安河而言,似有当头的逼仄让他刹那间冷汗簌簌而落。
“不行。”
刘安河连忙拒绝,余光求救般地看向了楚皇后。
楚皇后和婢女躲到了柱后,目光阴森锐利。
“没用的东西。”
她还想刘安河让沈宁颜面尽失,没想到沈宁早就算计到了刘安河的头上,看似不动声色,实则背地里收集证据,就等这致命一击。
毫无疑问,沂园博弈,赢得又是那杀害了她皇儿的沈家女!
“刘老先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宁微微一笑,“害人终害己,沂园重地,刘老先生还是跟府尹大人走一趟为好,稍后圣驾临园,刘教武这般模样,岂不是要惊扰了圣驾?”
刘安河收回看向楚皇后的目光,心灰意冷的绝望。
自知对于楚皇后而言,他已经是一颗毫无价值的烂棋。
“沈宁!”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刘安河恼道:“你一介裙钗之流,做那心狠手辣之事,你杀人如麻,似若蛇蝎,你当真不怕举头三尺之神明吗?”
这边动静不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沈宁昂首挺胸如松柏,不恼不怒,只盈盈笑道:“多谢刘教武夸赞,不过,若要说这天谴,还得刘教武先遭三尺神明的审判了。”
她似钢筋铁骨,有顶天立地之气,仿佛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会变一下神色,这世上的流言蜚语也好,肮脏诅咒和怒斥也罢,她身正不怕影邪,一身为将的浩然之气和铮铮铁骨离世间,敢直面三尺神明。
刘安河郁结之气团在胸腔,如一拳砸在棉花,非但没有效果,还让自己愈发怄气。
沈宁却是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刘安河的身边,为刘安河拍了拍肩上雪花,以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我子衿学生,不是那么好动的。”
“你废我师兄一条腿。”
“我要你刘安河的命。”
“此番算是扯平了,来生刘教武若还是投胎做人的话,切记得见到本将绕道而行。”
沈宁一笑间,拍了拍刘安河的肩膀。
那一霎,刘安河望着女子面上的笑,只感到白日见鬼般的惊悚。
韩剑星被陆子白等人簇拥着,心绪复杂地看向沈宁。
他会读唇语,便知道沈宁说了些什么。
便如一石千层浪。
韩剑星仰头看天,入目是白茫茫的细雪纷飞在这沂园。
他想。
今年的冬天,可真暖啊。
……
刘安河瞳眸紧缩。
而后被府尹的人带走,其余人等,皆不敢非议。
刘安河频频回头看向沈宁。
沈宁手掌轻挥抖去肩上血,笑靥如花目送刘教武。
她私下和京都府尹联手查办此事,后由陈欢欢和采莲帮着击鼓鸣冤,证据确凿,莫说刘安河的背后有楚皇后,就算有大罗神仙,都救不了这该死之人。
“阿宁姐……”
沈虎羞愧地低下了头,欲言又止,抓了抓头。
他适才还以为沈宁是个窝囊之人,这才知晓是大有智慧。
“人可冲动,不能鲁莽。”
沈宁说道:“刘安河是第一学宫的教武先生,你若真对他动武,你便是有错在先,出门在外,你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奔雷宗的颜面,说话做事前三思而后行,年少热血为良心而沸腾,但不能留下烂摊子让旁人收拾。昨日街前,你尚无辜且有错,今日你自己把错送到旁人面前,不就是等着挨板子吗?”
沈虎几个在奔雷宗里都算是刺头,而今被沈宁说教得低头看着鞋面,不敢有半分反驳,时不时点头应下。
“阿宁姐,都怪我不好。”沈虎老实巴交。
“不,你很好。”沈宁说完,沈虎蓦地抬头,眼睛里大放着鲜莹明洁的星辉。
“只是还需要些章法。”
沈宁勾唇一笑。
陈禄章闷哼了声。
章法?
这厮休夫、斩人首级杀太子的时候,那叫个鲁莽,他可没见到什么三思后行。
“沈虎知道了,余生必定铭记阿宁姐的教诲。”
沈虎重重地点头。
沈象、沈流年看着沈宁的眼神里,钦佩之情愈加重了。
沈天佑跟在沈国海的身边,笑吟吟道:“还是小宁厉害,能把这几个刺头弄得服服帖帖,还是这乖巧懂事的听话模样看得顺心。”
沈国海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他睨了眼沈天佑,“小宁,是你喊的吗?”
“我是她天佑叔,喊小宁不应当吗?”沈天佑继而叫板。
“我还是她亲三叔。”沈国海愠怒。
他就见不得沈天佑这没有边界和眼力见的样子。
他这嫡亲的叔叔还没死呢,这厮就登门入室妄图鸠占鹊巢。
放在古时候,都是要浸猪笼的呢。
沈如玉几个头疼得很。
老小孩、老来宝,说的怕就是这两位吧。
这两个互相叫板就算了,还去到沈宁的身边问:“小宁啊,天佑叔和国海叔,你更喜欢哪个。”
沈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都长大成人了,还要面临这等恐怖如斯且歹毒的问题。
“不喜欢,都不喜欢。”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赶忙溜了回了子衿队列。
二老也被请了回去。
沈宁看着两人的背影,顿感头皮发麻。
“阿宁师妹——”
韩剑星沉吟不决,目光泛着热意。
“谢了。”
半会,他才颤声说。
多年的仇,终在今日得报。
“既是师妹,便谈不上谢了,剑星师兄不必这般客气。”
沈宁微笑:“诸位师兄师姐,日后就留在上京吧,子衿,需要你们。”
“那自是好。”陆子白道:“留在上京能时常看到阿宁师妹,我当然高兴。”
沈宁眸色黯淡了一下便扬起笑容。
她不会留在上京的。
正如这冬日的雪,等到初春就会消弭那样。
……
不一会儿后,元和皇帝的圣驾出现在沂园。
脑袋被蒙着的三皇子,被黑甲卫士兵两侧禁锢,送到了高台,迫使其跪在地上。
三皇子的面貌看不见,四下人心思各异。
若是被偷梁换柱了,谁也不知断头之人究竟是谁。
沂园人满为患,却无几人敢说此举的不妥之处。
妄图质疑皇权,还当众喧哗,岂不是想掉脑袋了?
“师妹……”陆子白不悦地出声。
沈宁站定不动,长指置于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诸位,朕为天子,这大燕的国主,却是教子无方,教出了这么两个孽障,害得北幽鲜血淋漓,多少英魂不得鲜活过年,此乃朕的过错啊!”
元和皇帝眼眶通红,怒而高声,欲惊天上人。
沈宁遥遥躬身作揖,“圣上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劳苦功高,实乃天子之典范,九五之表率,社稷江山之祥瑞福祉。圣上为国为民,焉能得空教导孩儿。”
无数道余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沈宁。
这曲意逢迎的谄媚之态,字字发自肺腑,宛若殿堂之奸佞!
沈虎睁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狗腿是她,正直是她,雷厉风行还是她。
接下来,元和皇帝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了沂园。
“朕愧对于大燕的列祖列宗,唯一亲自斩此逆子的首级,才能对得起天下苦寒的百姓们。”
“吾皇神武!天下之福!”
沈宁单膝跪地,作揖的两手高高举起。
其余人等不得不下跪。
异口同声道:“吾皇神武,天下之福。”
陈禄章在心底里骂死了沈宁。
这厮年纪轻轻,比那些个老匹夫还要老奸巨猾。
百官们还在等——
等这沈宁或沈家人高声语,质问三皇子遮头的麻袋。
但沈宁对此事全然不关心,只在那里把毕生所学都用在夸赞圣上了。
“沈将军,你来,斩——”
元和皇帝看向了沈宁。
沈宁匍匐在地:“末将胆小,万般不敢。”
众人心生鄙夷,嘴角狂抽。
鹿台之上这厮凶得如现世活阎王。
太子都敢杀。
贬为庶民的戴罪三皇子,她还能胆小?
“沈将军德才兼备,智勇双全,你若胆小,还有何人胆大?”
沈宁匍匐在地,抖如筛糠,当真似是怕极了。
陈禄章实在是没眼看下去,忍着暴揍沈宁的冲动。
就这样的人,还想统领他陈家的镇南军。
真是恼人!
元和皇帝很满意沈宁的低姿态。
沈宁、沈家的姿态越低,他越是满足。
“看来,沈将军是被吓怕了,稍后来阵的御书房,喝一口安神的汤吧。”
“末将叩谢吾皇,大恩大德末将不敢忘。”
“……”
这话,周老丞相都听不下去了。
不知该夸这孩子能屈能伸,还是该说她这圆滑姿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元和皇帝走到了三皇子的身边。
燕长玉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面朝百官和百姓。
麻袋罩着他的头。
元和皇帝叹了口气。
“死后记得忏悔自己的罪业,来生做个积德行善的好人吧。”
“苏统领,摘下他的头套。”
黑甲卫首领听命,当即上前把头套摘了。
显露在众人视野之中的,赫然是昔日三皇子燕长玉的一张脸。
燕长玉眼睛通红,蓄满了泪水,他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沦落至此。
父皇分明允诺了他,会保他周全,又怎会亲自把他推到断头台。
那可是他的血亲父亲啊。
怎能拿他祭天!
燕长玉的嘴被堵着,身体遭到束缚。
不得动弹,也不能说话。
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悲愤交加的他,看向了大雪的尽头,婢女扶着九公主燕月璃出现。
燕月璃仿若遗世独立谪仙人,超然脱俗的气质,清冷如月。
她淡淡地看着皇兄,平静像波澜不惊的海面,又好似一抔雪。
“呜,呜。”他想要说话,说不了。
“咔嚓。”
元和皇帝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临死的那一刻,燕长玉死死地瞪着燕月璃。
他发红的目光,恨不得化作跗骨之蛆缠绕在燕月璃的身上,生生世世。
鲜血溅在了明黄的龙袍之上。
元和皇帝头戴冠冕,却像是索命的无常。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身首异处不完整的儿子。
心脏,痛了一下。
“公主……回去吧。”
燕月璃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转身,背对着血腥离开了沂园。
“公主,牢狱阴森,沂园血腥,公主何必多跑两趟呢。”婢女拧巴难以纾解。
燕月璃轻咳几声,长叹了口气。
她抬手触摸着飘扬的雪,说:“前往牢狱,是想打听虚实,今日是送燕长玉最后一程,日后,要开启新的日子了,多好。”
“我们公主现在愈来愈好了,日后找个好驸马,过着温馨的日子,想想就开心呢。”
“不要驸马,不要温馨。”
燕月璃脚步顿住。
婢女茫然地看向她,“那公主……要什么呢?”
“要这大燕风调雨顺,河清海晏,要这曜日之下,魑魅魍魉都燃为灰烬。”
燕月璃话音才落,便用力地攥着婢女的腕部,脸色隐隐发白渗出了汗珠。
她直视着婢女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以病弱之躯,熬过那些寒冬酷暑,活到今日,眼见曙光阒然骤降,不是为了找驸马的!”
婢女从未见过这般认真严肃的公主,温婉羸弱的外衣之下,是血肉之躯和意志铸成的钢铁。
大雪还在下。
婢女的内心,深受震撼。
……
沂园,长风细雪,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将军,请——”
陈喜亲自请沈宁去了御书房。
“有劳公公了。”沈宁微笑。
陈喜多看了沈宁一眼。
抛开世俗的万般事不谈,他很喜欢沈宁这个孩子。
他看得出,沈宁是打心底里把他这阉人当正常人来对待的。
但沈宁锋芒毕露,过刚易折。
一心求道的正义之人多半会死在路上,路的尽头大雾起兮则是空无一人。
御书房,一炉龙涎香,一碗安神汤,窗外雪漫青阶,沈宁正襟危坐,等待着姗姗来迟的元和皇帝。
元和皇帝来时,沈宁立即跪地叩见。
“起来吧,听说你受了枯骨掌,那安神汤里加了些清火疗伤的药材,对你多有裨益。”
元和皇帝行至御桌前,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安神汤,“怎么不喝?”
“圣上没来,末将不敢。”
“是吗……?”元和皇帝的指腹摩挲着陈喜递来的茶杯,“朕怎么觉得,普天之下,没有你沈宁沈将军不敢的事?”
沈宁再次跪地。
“沈卿何须一惊一乍,倒无了沈家风骨,喝汤吧。”
元和皇帝狭长的眼睛闪过了精芒,就这样看着沈宁,等待她喝汤,仿若在等她喝一碗砒霜。
“安神汤里还放了鸩毒。”
沈宁端起黄瓷碗时,桌案前便传来了元和皇帝的话。
她抬起眼皮,看向了大燕国主。
元和皇帝不显山不露水地笑,“沈宁啊沈宁,朕一下死了两个儿子,你不得陪葬吗?只要你喝下这碗安神汤,恩怨两清,一笔勾销。”
“皇上。”
沈宁从袖衫里,取出了一封信。
她让陈喜递给了元和皇帝。
信封无题。
元和皇帝的脑海里,有千千万万种的猜测。
悔过之书。
求情之信。
大宗师提笔。
沈国山之字。
但拆开信笺,看到内容,竟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遗书!
这封信很长,一眼看不完,但字字肺腑。
沈宁微笑着单膝跪地,脊背却挺得很直。
她说:“皇上,沈家沈宁,见了北幽城之死,固然听从圣命斩去了始作俑者的首级,但夙夜难寐,一闭上眼睛就是北幽城的惨烈,而今夙愿已了,只盼亡故,与东墓园的战士们于黄泉路上相聚。
沈家人丁兴旺,死了一个沈宁,还有诸多积极向上的孩子。
沈宁,该死。
陛下,您多保重龙体,沈宁作为臣子,不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沈宁之罪过,为臣不效,活着不如行尸走肉。感谢圣上所赐安神汤,沈宁安神赴黄泉,到了地底也不会过奈何桥,定会为陛下祈祷!”
沈宁眼眶微红,泪珠滴滴分明地往下落。
她笑望着元和皇帝,而后利落地饮下了有着鸩毒的安神汤。
黄瓷碗,一滴不剩。
陈喜过来接过汤碗,心疼地看着这孩子。
“陈喜公公,圣上为国为民,忧思忧虑,还请公公多多关心圣上龙体,沈宁死也值了。”
沈宁把汤碗交给了陈喜。
“我会的。”陈喜忙道。
他回到元和皇帝身侧,欲言又止。
沈宁保持着跪地行礼的姿势。
死,也要死得有臣子之风。
元和皇帝定定地看着沈宁。
沈宁闭上眼睛,是安然又英勇赴死的姿态,等待死亡的来临。
痛苦和死亡俱没来到,却听到了元和皇帝爽朗地笑声。
九五之尊亲自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
她尚未站立,睁开眼睛茫然又诧然地望着元和皇帝。
“小宁,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的肱股之臣,日后江山社稷都得靠你来护,战神之名和麒麟意志还要由你来传承,若是真把你赐死在这御书房,朕岂不是要沦为千古罪人了?”
沈宁眼睛发红,轻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唇部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张着嘴用尽力道都发不出什么声音。
元和皇帝扶着她坐下。
陈喜笑着说:“沈将军,圣上喜爱你,哪还会真让你饮鸩毒呢。”
元和皇帝问:“这遗书,何时写的?”
“宫武宴结束。”
“为何要写?”
“宫武宴后,末将回府,被父亲训斥,父亲认为,太子和三皇子再是有错,也轮不到沈宁来斥责。
末将与父亲说了,是皇上您交代的。
父亲不信,认为沈宁是巧言善辩。
末将又说了,若不是皇上交代,皇上哪能任由我处理,父亲便说是圣上仁慈之心,才这般任由我胡闹。”
沈宁泪流不止,目光透着倔强隐现几分委屈地看向元和皇帝。
“沈宁思来想去,便以为是自己会错了圣上的意思,酿造了大错。因而,沈宁写下遗书,原想等过完上元节,找个良辰吉日,在合时宜的时候自刎于东墓园。”
元和皇帝太息了声,复杂地看着沈宁。
他倒是错怪了这孩子。
“小宁,朕有个话想问你。”
“圣上请讲。”
沈宁就要跪下去,被元和皇帝钳制住了肩膀。
“你刚正大义,有战神之风,王侯之气,为何在这件事上,认为误会朕的意思,便要一心赴死,而不是对朕有所怨言?”元和皇帝问道。
“君是君,臣是臣,若臣有半点怨言,那就是罪该万死。自小父亲便于大院教导沈宁何为忠义,何为君臣,君是天,臣如草芥,哪有草芥怨天的?”沈宁耿直道。
元和皇帝龙颜大悦,“赏,重重有赏!”
圣上亲手撕掉了沈宁的遗书。
遗书碎纸如雪,飞扬在君臣之间。
元和皇帝说:“你赤诚之心,难能可贵,朕便告诉你,你没有会错朕的意思,这遗书日后不可再写,大燕不能失去你,便如吕布不可失赤兔,关羽不能失去青龙偃月!”
“臣沈宁,叩谢陛下,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和皇帝朗声笑。
沈宁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元和皇帝便赏了好些珍贵之物给沈家。
几车的东西,就由她带回沈家。
一路招摇过市,神采飞扬的,倒是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楚皇后在高楼,远远地望着沈宁。
一身缟素,与这冬日里的白,近乎相融。
“皇后,陛下他……”
“帝王之术波谲云诡,正如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罢了。”
楚皇后冷笑了声,惨白的脸上流露出阴鸷的神情。
她如枯井爬上人间的厉鬼,死死地瞪着沈宁的背影。
“沈宁,沈家,尔等定要偿还吾儿之命。”
楚皇后低低地笑了两声。
沈宁背对着远处的楚皇后和璀璨掩在白雪下的皇宫。
她看着前方,神情却是愈发的坚毅。
红色的斗篷,随着寒风扬起。
安神汤,不过是君臣博弈。
她知晓安神汤里没有毒。
她若死在宫门,要天下人如何看待元和帝?
更何况,她对元和皇帝来说,还有大用。
就算要死,也绝不会是今日。
元和皇帝只不过想看她心甘情愿地喝下安神汤,而她不仅利落喝下,还为元和皇帝留下遗书,这般思虑周全,正是元和皇帝需要的臣子!
宫门外,沈家和奔雷宗还有子衿武堂的人都没走,皆在大雪里等待她。
“你杨叔包了饺子,回家吃去。”沈国山道。
“好。”
沈宁对着沈国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