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陈老将军一言不发。
良久,方才叹,“都为刍狗,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爹,你说什么?”陈禄章弯腰贴耳低声问。
“没什么。”
陈老将军垂下了马车小窗口垂挂的厚实帘子,逐渐地遮挡住了沈从武的卑躬屈膝。
“从武兄,你这是做什么?”
太子惊呼,就要伸出双手去托起沈从武的肩膀。
沈从武当即受宠若惊,连忙拒绝。
他像是背负着沉重的山,驼着背部缓缓起了身。
不经意地回头看去,眼睛却红了许多。
恢弘庄严的宫门前,沈宁讳莫如深的眸,泛着森寒的冷意,就那样居高临下却又平静地注视着他这位堂兄。
正是那波澜不惊的模样,让沈从武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在不远处,则是刚刚抵达的沈家众人。
三房嫡系一脉的人都在。
以老战神沈国山为首要。
“大哥,你这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沈国海用阴阳怪气的腔调挖苦,“能屈能伸,乃大丈夫也,真给我们沈家长脸。”
得了,进宫参宴后,保不齐又要被那群恨不得把清高二字刻在墓碑上的臭老头儿嘲笑一阵。
虽说沈从武不是他的儿子,但世族关起门来你是你我是我,打开门后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
沈国祥万分失望地看着备受自己器重的儿子,从年幼立志到现在的曲意逢迎,与生俱来的傲骨好似被岁月这把杀猪刀给斩得一干二净了。
沈从武的妻子和儿子神色各异。
倒是其母,轻笑了声。
“国海三弟啊,我们从武从小就喜欢你,崇拜你,如能够给沈家长脸,你这位嫡亲的三叔,那可是功不可没。宫武宴结束,我可得带从武去你那,给你跪几个响头才是。”
沈国海闷哼,甩了甩袖,眼神略带古怪地看了眼郑蔷薇方才悻悻地收回。
他这一生,就是个受气包,窝囊废。
从小就被两个哥哥压一头。
文不如沈国祥。
武比不上沈国山。
后来,又被两个嫂子压制。
一个脾气刚烈似柴火,一点就着。
一个唇枪舌剑嘴上从来就没绕过人。
至于他自己的妻子,在旁侧是沉默不语。
“小姑姑。”
沈姣姣看到身着戎装干练飒爽的沈宁,眼睛里的光,噌一下就亮了起来,粉雕玉琢般的精致面孔,当即展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就要冲向沈宁,被老子沈钰给抱住。
虞欣轻声说:“小姑姑今日有要事,不可叨扰,知道吗?”
沈姣姣哦了一声,水滴滴圆溜溜如葡萄般的眸子,却是挪不开般,一直盯着沈宁看。
沈国山远远地看向了太子身旁目光躲闪的沈从武,随即带着沈家众人入宫去。
与沈宁擦肩而过时,停顿了少顷。
“尽力即可,无愧青天。”
沈国山道:“武之一途,为将信条,意志坚定不移百年如一日,而今日之我能胜于昨日之我,就已是了不得,年轻人,畏首畏尾天地再大也难展拳脚,多闯多荡纵然满路坎坷,回首往昔犹不悔,人生一卷得精彩。”
这样的话,既是说给沈宁听,又是说给子衿的学生们听。
子衿学生刹那间肃然起敬。
不论沈家的其他人如何。
各堂学生,京中百姓对老战神的敬重却是如初。
炽烈,炙热,难于消散。
燕京学宫、凤鸣等武堂学生们,心中则有些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