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象榜首于大燕而言,无异于是最神秘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他从何方而来,又将去往而方。
大燕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若国破家亡之际,他又是否会为大燕出头。
谁也不知。
只知当年,一夜之间,便以大宗师之名响彻上京城然后杳无音信就好似从未出现过。
现如今,见他一剑拿下赵宗辉,周围的青年们热血沸腾,眼里闪耀着憧憬未来的光亮。
那一剑的风采,便让人清楚的是,龙象榜首沈云会为大燕而战,且大宗师与大宗师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沈宁远远地望着檐上的人,目光平淡而悠远。
七年前,她见过这位大宗师,是依旧如初的身形。
“嘭。”
赵宗辉的身体从屋檐滚落到了地上,鲜血挥洒在长空,恰似神来之笔在无形作画。
“沈云阁下,久仰大名。”沈国山两手抱拳,满脸的凝重严肃,语气低沉道:“今日相助之恩,沈家必不敢忘。”
男子收剑回鞘,淡声说:“若非老战神带领麒麟军守住了神武关,又何来今日安定的大燕王朝,沈某不过尽本分之事,何来的恩情一说?大燕老战神,若死于这等猪狗之辈的手中,那便是大燕的悲哀。”
沈国山闻言颇为触动,但还是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沈家是记情之人。”
沈云缓缓地侧过头,看向了沈家大院,目光落在红绸之上,便问:
“沈家今日有喜?”
“小女沈宁的生辰日。”沈国山道:“小宁,过来见过大宗师。”
“沈宁见过沈大宗师。”
沈宁插刀作揖说罢,拧起了眉峰,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甚是绕口?
男子黑袍微掀,身形秀颀挺拔,喉间溢开了一抹轻笑,面具下的双眸,清澈的像是山间溪水。
“沈小姐,生辰愉快。”
沈宁微微一怔,抬眸朝檐上看去,却见大宗师的轻功了得宛若流风回雪,飘飘然两息之间就已消失不见,且带动了四周的长风,使得一朵开在别苑花园的十二月早花茶,恰巧落在了沈宁的发间,衬得她愈发明媚,惹人注目。
众人心里复杂异常。
大宗师,换而言之,是能够摸得到的神明。
若能在生辰日,得到大宗师的祝福,是多少习武之人的梦。
沈宁凝视着男子远去的方向,只看到寒流瑟瑟卷着凋零的花瓣。
沈惊风动作利落地带着人处理了赵宗辉。
事关南岭国的昆仑军主将,还是要给皇上看一眼的。
沈惊风回来时,走到沈国山的身边附耳道:“爹,麒麟军都来了。”
沈国山蹙了蹙眉,问:“麒麟军现任主将来了吗?”
“没来。”这才是沈惊风担心的。
“可有军令?皇令?”
“没有。”
“诶。”沈国山叹息,“他们,糊涂啊。”
这不明白着告诉世人,兵权交了又如何,只要沈家一声令下,麒麟军还不是听从号令?
沈宁看了眼窃窃私语的父兄二人,而后吩咐沈青衫、采莲等人,“把剩下的酒备上,随我来。”
她们带着酒疑惑的跟上沈宁,只见把大院的门大开走了出去,看到无数的麒麟军。
麒麟军也都看着她。
沈宁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小女孩了。
出落的亭亭玉立不说,还难得的稳重。
“青衫,倒酒。”沈宁喝道。
沈青衫呆头呆脑的不知哪来得事。
但他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照做,给阿姐倒了一杯酒。
大院的人们都朝这边看来。
三千杀的府兵老将也留意此处。
麒麟军战士的眉间有所疑惑。
“刺啦——”
沈宁掏出匕首,在自己的掌心滑过,惊了众人一跳。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她握紧拳头置放于酒碗的上方,便见掌心鲜血滴落在碗中。
她端起酒碗,敬向了犹如山海般密集的麒麟军。
“翠微山之战,是七十年来大燕最惨痛的一战,十一万五千六百三十二人埋骨青山,年纪最小的才十二岁,他叫钟帅,有大将之才,若能好好的活下去,现在或许是一代宗师,或是我大燕的一员猛将。”
“麒麟军内有两万三千六十二位女子,年长者二十六岁刘如兰战士,年纪最小的十五岁叶卿儿战士,她们巾帼不让须眉,马革裹尸,舍己为人,是大燕的英雄。”
“这些人里,有府邸老将和诸位麒麟军战士的的妻子,女儿,战友,兄弟,父亲。”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当年战后,剩下的麒麟军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我大燕英雄魂归故里,落叶生根。”
“但路途遥远,英魂众多,尸体还在路上就已发烂发臭。”
“后来,他们永远地留在翠微山。”
“他们的英魂镇守在神武关,留在翠微山,十一万五千六百三十二的浩然英魂气,能挡下万千魑魅魍魉,永远守护着大燕的子孙,遥望着大燕的圣上。”
“普天之下,都是圣上的王土,都是我们为将者的家,就算埋在翠微山,也是魂归故里,落叶归根,而非客死他乡当个野鬼,因为有英魂永镇,因为圣上的天之之气蔓延千万里山河地。”
“如今有人敢在天子脚下作威作福,还是翠微山一战的恶人,诸位战士焉能忍气吞声,焉能看他人冒犯大燕天家?圣上是天,纵然他赵宗辉卧薪尝胆三十年练就大宗师的之威,在大燕的天下,在圣上的龙气之下,他也得死。”
“这一杯酒,敬诸位战士,赵宗辉已死,血海深仇得报,他妖魔鬼怪的阴霾天再也遮不住我大燕的骄阳似火!”
她一口饮尽杯中酒,而后将见底的酒碗现给麒麟军看。
那一声声似若平地惊雷,震耳发聩,听得麒麟军微微发怔,让三千老将颇为欣慰慈祥。
“惊风啊。”沈国山看着女儿的背影,笑了笑。
“爹。”
“你妹妹还真是,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让别人无话可说。”沈国山满面和蔼之色。
“看来,麒麟军躲过一劫了。”沈惊风会心了然道。
“是啊,躲过一劫了。”
沈国山看着沈宁,欣慰时又颇为感伤。
想到翠微山下战友们的枯骨。
还想到早年夭折的那个孩子。
若是没有夭折的话,女儿多随父,怕是会和他和小宁一样生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