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雅座四处的一双双眼睛,都看向缓缓朝两侧敞开的雕花红木门。
门后,一主一仆渐渐出现。
采莲面颊圆润,眸光流转间宛若秋水潋滟,俏皮又可爱。
身着素净白衣胜似雪的沈宁面无表情,走廊的风将衣摆微微掀起,她的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缎盒子,眸色宛如淬了寒芒般淡淡扫过满屋的人,唇角旋即勾着了笑,眉梢轻挑,缓声道:“诸位,都在呢。”
“沈小姐可真让我们好等。”李长月道。
君二公子笑眯眯地说:“是啊,就等阿宁小姐你呢。”
其余人等纷纷出声。
“比武台上那一战,阿宁大放异彩,一鸣惊人,听闻还晋到了子衿武堂的玄武阁呢,恭喜,恭喜啊。”
“阿宁,快入座,给你备了果酒。”
沈宁听到果酒二字,眉峰不由抖动了两下。
顾景南、君光祖之流齐齐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宁看,以至于忽视了江灵珠和蓝连枝微微变幻的神色和目光。
“沈小姐,比武台上,我君光祖是心服口服,双阵合一的北斗双龙,就一个字:绝!”
君光祖虚伪的眉目含着笑,注意力放在了沈宁手上提着的锦盒,“沈小姐,这……”
“三公子做东请客,我怎么能两手空空的来,当然是给三公子备了一份大礼。”
沈宁神色凛冽,将锦盒丢给了君光祖。
君光祖双手抱住锦盒,而后将其打开,看见的是陈高血淋淋的头颅,当即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整张脸煞是苍白到毫无血色,双瞳更如放射状地外扩,惊悚到了极点的他,下意识的尖叫一声,把锦盒抛了出去。
带血的锦盒掉落在地,陈高的头颅宛若蹴鞠般掉在桌上,而后滚落在地直接滑到了沈宁的脚边。
桌边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吓得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叫声此起彼伏如海浪高涨。
沈宁一脚将头颅踩住,戏谑地看向了君光祖,“怎么,君三公子不喜欢这个礼物?”
“沈宁!”君光祖拍桌而起,怒指沈宁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什么意思。”
沈宁把话挑明了说,“陈高虽有女儿,却不配为人父亲,你费尽心思远去明月城将他带来,又藏着掖着暂时不发,就为等比武台上刺激陈欢欢,尚书之子就这样的德性?”
“纵然他不是个好父亲,你作为沈家之后,岂能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陈高之妻,失足落水而死,至今才查出是被他陈高害死,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他不死谁死?君三公子为一个杀人罪犯说话,敢问你是何居心。”
沈宁将陈高的头颅踹到了君光祖的脸上,而后袖衫一拂往前跨步而去,端坐在桌前,空杯朝桌上一压,发出沉闷之声,随即便道:
“上酒——”
解忧楼侍者战战兢兢慌了神,被沈宁的一声喝拉回了现实,忙上前躬身给沈宁倒了一杯果酒。
“沈宁!”君光祖声嘶力竭。
沈宁偏头,优雅喝酒,“嗯?”
对上沈宁那暗潮涌动的眸子,君光祖喉结滚动,狂咽口水,双手止不住地狂颤,眸子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
李长月道:“沈小姐,纵然陈高有罪,也不可私下杀人斩首啊,这不是僭越吗……”
“证据确凿,若是定罪,我沈家持有朱雀刀,什么肮脏邪祟斩不得?”沈宁挑眉反问。
问得李长月哑口无言。
问得满室死寂,落针可闻。
朱雀刀,上可斩昏君之首,下可诛奸佞之心。
旁人要走流程,沈家无需这一套。
两朝世家,开国武将,有的是这份底气。
若非麒麟军兵权上交,这些个日子里,过往旧友们又岂敢欺沈家战神的女儿?
上流阶级,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的墙头草。风光时一呼百应多的是谄媚之徒,落魄时少不得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个个似如过年般的高兴雀跃。
江灵珠红唇紧抿,杏眸倒映着那道熠熠生辉的身影,透着武将后裔的铁血。
蓝连枝的面庞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诸位还站着做什么?”沈宁环视了一圈。
被头颅惊吓的众人,俱都坐回了原位。
君光祖浑身都在发抖,对着君家侍卫连凶带喝,闭上眼睛道:“还不快去把那脏东西处理了!”
侍卫们也被这一幕骇住,后知后觉的去处理头颅。
沈宁慢条斯理地喝着果酒,眸色微沉。
她这么做的原因有三,一是给上京旧友来个杀鸡儆猴,二是将北渊王府和陈欢欢摘除在外,至于其三,就是给君尚书和监察御史来个障眼法,让人以为她痛恨陈高杀妻到丧失理智,不会注意明月城女孩的失踪案件。
否则的话,在没完全的把握前,打草惊蛇容易生出没必要的祸端。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
靠在窗边的楚夜,拍了几下手后,起身缓慢地走向了桌前。
“小七,好久不见。”楚夜举杯隔空敬道。
沈宁端起果酒杯盏,“好久不见,楚小侯爷。”
沈宁在沈家排行第七,前面除了五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可惜六姐走得早。
儿时哥哥们喜欢喊她小七,楚小侯爷听到了就整日整日小七的喊。
楚夜一口饮尽,唇边噙着清淡的笑,“恭喜你,走对了路,日后莫要再眼瞎看错人,我会伤心的。”
顾景南脸色骤变。
沈宁喝完酒,淡声道:“人总不至于在同一个坑里摔倒,吾亦不愿重蹈覆辙。”
错一次,是无知。
错两次,三次,就是活该。
“挺好。”
楚夜大摇大摆地坐下,周围的人儿都有点怕他。
君光祖一直在给约好的那几个男人使眼色,用力过猛到眼皮跟抽筋了似得。
那几个男人们来时还都兴致高昂,这会儿蔫了吧唧的,权当没看见君光祖的暗示,都在闷头喝酒吃菜,心里直把君光祖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底朝天。
娘的!
君光祖不是坑他们吗?
这沈宁今日能提着陈高的头来喝酒,明日就能把他们的脑袋串成糖葫芦,谁他娘还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非君光祖再三保证又极尽怂恿,他们也不会鬼迷心窍想到那些个肮脏的东西。
君光祖眼皮抽抽的爬满愠色,恼怒的快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楚夜深邃的眸光,落定在一袭白衣的女子身上。
如今她干干净净一身白,不需要往日的红装点缀,就已神采飞扬,惊艳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