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整座大殿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都盯着那名传信士卒。
“呈上来!”孝文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侍者从士卒手中接过帛书,交到魏公公手中。
满殿文武的视线都随着那一卷轻飘飘的帛书而移动。
“看来是前方的捷报到了!”有年轻官员为搏龙颜一悦,大声说道。
“应当如此。”此言引起不少人频频点头。
六万大军出征,剿灭一群乌合之众,实在是找不出输的理由。
很多官员已经在肚子里组织措辞,就等帛书打开后出列恭贺。
孝文帝接过帛书,缓缓展开,苍老而锐利的目光在帛书上游走。
尽管相距甚远,但林朔锐利的眼力清晰看到,孝文帝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莫非出事了?”心中咯噔一下,林朔放下筷箸,紧紧地盯着孝文帝。
二十息、五十息、一百息,孝文帝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哪怕再迟钝的人,也发现情况不对了。全都噤若寒蝉,盯着御座上的孝文帝。
至于那些乐师和舞女,早在先前就已经机灵地退下。
“陛下?陛下?”见孝文帝迟迟不语,魏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
孝文帝回过神来,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诸位爱卿,朕、朕不胜、不胜酒力,这便先行歇息了。”
不待群臣反应,孝文帝起身直接离去。
魏公公差一点都没跟上。
“出事了!六万大军出事了!”孝文帝走后,群臣哗然,很多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惊讶之后,紧接着便是恐慌。
若是前线败了,那黄莲军是不是就可以打到玉陵城来了?
不少官员的脸上已经是不可遏制的惊恐之色。
“肃静!”一声蕴含气劲的怒吼在文华殿中如响雷般炸响,压下了一切惶惶之音。
大将军杨桓面色肃然如铁,铁塔般的身躯如擎天之柱,立于上首。
“军机大事,岂容尔等擅自揣度?谁再敢妖言惑众、扰乱人心,定斩不饶!”
雄浑的气势压制全场,让躁动不安的群臣逐渐安静了下来。
“大将军。”已经离去的魏公公折返回来,“陛下有旨,着大将军、左相、右相、六部尚书及列位皇子前往太极殿议事,其余各位大人可自行回府。”
“臣等遵旨!”
隆重的大宴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了,可后续的影响却远远不止如此。
.......
六皇子府邸
离开文华殿后,林朔没有返回北四坊,而是来到六皇子府邸等候消息。
他有预感,若真是前线作战不利,孝文帝必然有新的动作。
大约一个时辰后,六皇子才回府。
“什么?全军覆没?”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前线的战况还是让林朔大吃一惊。
“怎会如此?”林朔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六万大军刚刚出征半月,怎么就全军覆没?
“祝将军初时极为顺利,连战连捷,将黄莲军直接打回会稽郡,只能凭借东杭城防御。”六皇子请林朔坐下,开始缓缓介绍战况详情。
“原本形势大好,可是后来玉陵城运往前线的粮草辎重被黄莲军所劫,大军粮草匮乏,祝将军不得不主动出击,以求速战速决。”
“然而没想到黄莲军兵行险招,以少量疑兵驻守东杭城,主力悄悄绕至平叛大军后方,突然施加火攻之术,六万大军全军覆没,祝将军下落不明。”
六皇子言语凝练,寥寥数言便将战报上的细节介绍清楚。
林朔眉头紧皱,这份战报乍看合理,实则满是疑点,根本经不起推敲。
“殿下以为战报可信度如何?”林朔开口问道。
“此言何意?”六皇子讶然,“此乃朝廷专用的军驿传回来的六百里加急,怎会有假?”
“殿下,从玉陵城前往会稽平叛,无论是行军还是后勤补给,都可以走运河,路途极为便利。”林朔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祝将军征战数十载,怎么可能不重视粮道,让黄莲军轻松劫粮?”
“况且顺运河而下,不过三日便可抵达会稽郡。一批粮草被劫,再派一批便是,又怎么会让祝将军近乎是铤而走险,寻找敌军决战?”
“最重要一点,就算战事不利,可祝将军乃是实打实的天罡玄将,从万军中走脱并非难事,又有什么人能让他下落不明?”
林朔的问题让六皇子沉默许久:“你的意思是说,真实的情况与战报上的不一致?”
“定然会不一致!”林朔斩钉截铁地说道,“然而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怕是只有等我们找到祝将军才能知晓。”
“眼下最重要的,并非是去深究为何会失败。六万大军灰飞烟灭,三吴之地,黄莲军再无人可制。眼下吴郡已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落入黄莲教囊中。”
“若是吴郡再一丢,玉陵城东面将无险可守,黄莲军顺着运河一路逆推,打到玉陵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局面,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陛下今日动了雷霆之怒,将祝阳云贬为庶民。”六皇子轻叹,“大将军试图劝谏,陛下不允。”
“黄莲之乱,便是三吴之乱,片刻都耽搁不得。陛下准备抽调兵力,再次出征!”
林朔点点头,孝文帝如此决断乃是情理之中。若是让黄莲教将三吴之地吞下,南齐的赋税基本上就要凉凉,到时候怕是社稷都要不稳。
“只是这兵力...”林朔有些担忧。
先前出征,已经将北军和玉陵水军的兵力抽调了一半。此次就算全部派出,也不过和上次持平而已。
而且届时玉陵城的防御将前所未有的空虚。
“陛下已经下旨,此次由大将军亲自挂帅,派出北军五万,水军一万,金龙卫两万,再加上吴郡郡兵,共计十万人出征!”
“而玉陵城的防御,届时全部由巡防营负责。”
孝文帝的决心让林朔有些惊讶,这位年老的君王似乎是打算破釜沉舟,拿出了所有的底牌。
“而且此次出征,我向父皇举荐了你。”六皇子忽然说道,“你准备准备,估计大军这两日就会开拔了。”
“多谢殿下!”林朔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