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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圣人会莅临,在场不管是掌柜还是管事,一个个都低头观察自己的衣装,深怕在圣人面前失礼。

陈凝香将每个人的举动都放在眼里,淡然笑道:“诸位也不必太过紧张。”

这话音落下,在场掌柜也意识到自己在东家面前的失礼,旋即都坐回了位置。

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是在人前保持体面,也是应有的礼仪。

就和暴发户总是想要模仿贵族的各种生活方式一样,商贾们也在笨拙的扮演着。

陈凝香本就是书香门第,身份使然就无需如此装模作样。

上首有两个座位,而陈凝香一直坐在左侧位置,因为右侧才是主位,是留给京城商会大东家的,就算大东家基本不会来商会。

要说在场最紧张的人,那就非蕾娜和察拉莫属了。

以前说想要来京城,现在,她们来了;想要见见那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现在有机会见到了。

可环视周遭,就她们明显有着异族的容貌,而大明皇帝在她们中的名声是敬畏,即尊敬,又畏惧。

陈凝香自然也看到了十分显眼的蕾娜,除了身为女子身,还有那不戴面纱,直面于人的异族举动,显得十分洒脱。

“圣上宽仁,乃是商会大东家,诸位皆是为商会添砖加瓦之人,无需多想。”

目光从蕾娜身上收回,陈凝香扫视众人,道:“这一年,整个辽地市场为商会带来可观的利润,也为百姓带去了丰富的商品,我在此就不说什么大道理,今儿过后,各自便能领上分红,回家过个好年。”

陈词滥调不用多说,谈钱虽然显得市侩,但十分现实。

商人逐利,谈钱并不伤和气,反而更能刺激众人的热情。

“谢东家。”

一个老者率先开口,道:“多亏东家引领商会有方,辽地遍地都是机会,处处皆是黄金,这才有我等出力的机会。”

“谢东家。”

在老者说完之后,众掌柜皆齐声道。

“话虽这么说,但我有言在先,这机会并非商会给予,而是朝廷驱了贼酋,还辽地清明,唯有安全可靠的官道,才有我等商贾展示才能的平台。”

陈凝香点了点头,直接受了大掌柜的奉承,在说贼酋的时候,目光还扫过蕾娜两人,也就是一瞥而已,随后点明了其中的关键。

有些人站在风口上,迷迷糊糊中赚了大钱,然后就觉得这些应该都归功于自己的能力,可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便觉得是上天眷顾,最后逐步走向歪路。

若是朝廷没有平定漠北,清理辽地,那能赚钱的商贾就只有那些有关系的大族,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

林北十分认同的点头,他自己把握了机会,而这个机会是属于朝廷为他创造的机会。

没等陈凝香继续,就有一个婢女莲步而来,到陈凝香的耳边低声:“东家,大东家到街头了。”

陈凝香的美眸亮了下,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甚至声音都带着愉快的情绪。

“大东家快到了,诸位与我一同迎接。”

说着,她便站起身。

随着陈凝香的动作,其他人的动作也十分整齐,在紧张的情况下,必然十分注意其他人的举动。

迈着轻快的步伐,陈凝香从人群中间走过,一个个掌柜垂首跟在她身后。

这样的场景,对于蕾娜来说,极为震撼。

就算蒙古之中,女性地位稍微高一点点,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样的规矩还是存在,女性不过是在其中间过渡时才能稍微参与事务,整体上,女性还是货物,可以任由人抢的货物。

在哈兰城的时候,林北就告诉过蕾娜,京城商会的东家是一个女性,而且还是出身名门的女性,那时就让蕾娜产生了崇拜的感情,现在只能说更崇拜了。

朱祁钰是回了一趟景仁宫,换了套常服才出来。

什么样的场景穿什么样的衣服,这可和什么穿衣自由没有关系,而是对于别人的尊重。

京城商会算是他视察京城产业的最后一站,在行程的安排上,刚好可以接触到从外地回来的各个掌柜,能更好了解入辽地、河套等民间情况。

马车稳稳停下,从车厢中出来,便见到京城会馆外站着一群人,为首便是那俏丽的身影,与朱祁钰遥遥相望。

“拜见陛下,陛下圣体金安。”

成片的人跪倒在地,朝着圣人銮驾,恭敬跪拜,唯有陈凝香行的是万福礼。

“平身。”

朱祁钰站在马车上,踏着梯凳下来后才开口。

话音落下,眼前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但站着还是保持微微躬身的站姿,垂着首,让自己的目光保持着仅能看到圣人靴子的程度。

朱祁钰朝前迈步,走到陈凝香面前,问道:“人可都来齐了?”

闻言,陈凝香环视一番,点头应道:“来齐了。”

“走吧。”

朱祁钰没有理会其他人,直径朝着会馆内走去,而陈凝香就如侍女一般跟在其身侧,往后就是兴安和舒良,还有一众护卫,再之后才是众掌柜。

入门绕过云纹铜钱影壁,直径从院中笔直走向厅堂。

皇帝在较为正式的场合里,进门路线都是要笔直靠中,甚至是奉天殿外的盘龙丹陛,在正式场合里,是要用步辇从中间抬上去。

来到厅堂后,朱祁钰走向右侧主位,转身就坐了上去。

陈凝香随后落座,而护卫将整个厅堂内外护住,众掌柜进来之后,按刚才的位次站到自己的座位前。

“都坐。”

朱祁钰点头,淡淡说道。

“谢陛下。”

能在皇帝面前坐下,对于商贾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耀。

“在这里,我是东家。”

朱祁钰笑着切换身份,告知在场的掌柜,接下来,自己是大东家而不是皇帝。

闻言,各个掌柜都愣了一下,但也不敢多言,就算不是面对皇帝,光是面对大东家,也是要避免说错话。

等众人都坐下后,朱祁钰再开口,问道:“谁是辽地地区大掌柜?”

京城商会的市场开拓可比其他商会还要专业的多,在京城会馆总掌全局的是陈凝香,而按地区划分还有区域大掌柜,负责便是对于区域的各产业市场开拓以及策略制定与执行。

“回大东家,辽地乃是某刘成负责。”

一名老者站起身,朝着朱祁钰躬身回道。

“刘成,徽州人,原度支员外郎。”

陈凝香在旁边低声介绍道。

所谓员外郎,在正统时多是商贾仕绅捐钱所获,算是捐官的一种闲职,隶属户部度支部。

也算是大明用钱买官的开始。

当然,该方面到朱祁钰这里就属于贪污受贿,从而被有效扼制。

“辽地财报我看了,所获利润不错。”

朱祁钰微微颔首,对辽地的成绩作出肯定的评价。

可还没等刘成欣喜,就听到朱祁钰继续道:“可是,宴请报销这一块支出颇多,我想了解一下辽地营商环境。”

那刘成本来要扬起的嘴角顿时就弯了下去,道:“回大东家,辽地之人好酒,格外钟意我商会酱酿,拥有大牧区头目,每每与掌柜谈生意,必然要求酒水款待,因而报销才会多上一些。”

本就是苦寒之地,能有烈酒暖胃,自然会受到牧民追捧。

而拥有该项酿造技术的商会,也利用起了这项得天独厚的优势,从而与牧民顺利签订契约。

朱祁钰眨了眨眼,说实在,他不喜欢酒桌生意,可作为成人饮品,又是稀缺玩意儿,被当成礼品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再加上一同宴饮更能快速拉近彼此关系,在商业发展时,必然衍生出酒桌生意,这在全世界都一样。

“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往后要适量减少酒水款待,避免凡事都在酒桌上谈,就算是谈,也要提醒适量,莫要劝酒。”

京城商会可不是那种小商会,而身为商会的掌柜,本身就不虚牧民,拥有构造风气的能力。

而这种风气,时间一长就会变成一种潜规则,逐步代替酒桌文化。

朱祁钰简单说了下,这可不仅是要扼制酒桌文化,更是要尽量减少奢靡之风,还有就是大明现在的粮食产量可受不了有钱人挥霍。

“是,大东家。”

刘成虽然没能理解朱祁钰的深意,但大东家都说了,就算是为了减少开销,他也要应下。

“辽地方面,皆是我大明子民,商业沟通交流,便利百姓,商会不能只看重利益而忘记百姓,适当的利民规划,可以适当实施,比如造桥修路这一类,可上报总部,审批后实施。”

朱祁钰说着,朝着刘成点头,道:“你先入座。”

“谢大东家。”

闻言,刘成也知道大东家要展述商会的大方向,因而立马就坐了回去。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比自己年轻不知多少岁数,可就算是刘成,也不敢说自己在商道上能比得过对方。

“诸位,虽说在商言商,可古语有云,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为何商贾历来不受人待见,便是以利益当先,这并没有错。”

朱祁钰缓缓开口,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商贾见利忘义,面对大灾大难,多是囤积居奇,只想着发灾难财,这在任何方面,都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如何让人能够认可?”

“去岁,陕西四府、九卫旱灾,商贾乘机囤粮,若是无朝廷调动,饥荒便会四起,我想问,若是诸位,会如何做?”

这可不是什么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时代,商贾被歧视,便是他们太聪明,太会赚钱,更会抓住各种机会。

现在的他们并不能像后世的一些资本一样,在需要的时候能够亲手创造灾难,可利用灾难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朱祁钰提出了问题,目光扫视在场的掌柜。

在他看来,其实捐钱捐粮,收获人心能够对往后的生意发展种下长远的利益。

目光短浅的人总会以收获人心会引起朝廷猜忌的理由来美化自己想要发灾难财的目的,可搭桥修路,施粥救难的大有人在,特别是在那些权贵乡绅的本家,有些善举是一定要去做的。

掌柜们面面相觑,说真话的话,他们或许会和其他商贾一样,想方设法的在朝廷眼皮底下囤粮,再将陈粮高价卖出,如此自己就能赚大钱。

至于没命花那种事,只能怪自己能力不足,天不眷顾。

所以,在可以说什么搭棚施粥这些大空话的时候,众人直接选择沉默。

朱祁钰见状,满意点头,道:“至少在这里没有那么伪善。”

坐在林北身旁的蕾娜,目光炯炯看着那红色衣摆,不敢抬眼去看那至高无上的容颜。

耳边听着,蕾娜觉得都很有道理,而她也很想知道在其他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作为商人该怎么做。

“其实,慈善也是一门生意。”

朱祁钰身体靠到椅背上,直接语出惊人道:“这并没什么不好说的,慈善为的便是换取名声,而名声更是能达成一些目的,比如让商会的商铺得到当地人认可。”

“简单而言,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

厅堂之中,只有朱祁钰在缓缓讲述如何利用慈善来扩大影响力,并且在赚钱的时候还能不断抬高自身声誉。

身旁的陈凝香也是听得入神。

行善在华夏是需要极高的道德标准,从来没有人敢将慈善和生意连系到一起,因为这样会让人感觉慈善变脏了。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好人就要穷苦,否则就是别有用心,动机不纯。

而朱祁钰给了陈凝香一种另类的看法,那便是做好事就活该你赚钱,并非好人就要有好报,而是做好事就要有好报,就要得到好处。

余音在房梁中环绕着,直到朱祁钰说完之后,拿起旁边已经换过一遍的温热茶水润喉,所有人都处于矛盾的心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