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贺兰会追着老嬷嬷跑,按照我设计的路线,老嬷嬷再把贺兰引诱到觉慧和尚那里。
怎知,她直接卷起老嬷嬷,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除了被吓得惊掉下巴的薛公公,我还没反应过来,老嬷嬷就不见了。
“追!”
薛公公目瞪口呆,问道:“追谁?”
“最那个白衣服白头发的女子,她是贺兰。”
薛公公更疑惑了,“是御侍贺兰么?她......她不是被一场大火烧死了么?”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有抓到贺兰,连老嬷嬷也被贺兰带走了。
若是真如《乾坤无上密》那本书中所说,贺兰得到了老嬷嬷的长生不死之躯,用来修复天魔琴,简直太可怕。
宋景川当真是病重,谁料到他不过是淋了一阵雨,就病成这样。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略微清醒了些。
“倾城今日怎么有空来?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不生气的,已经不重要的。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他死了以后,七星灯就熄灭了。
七星灯熄灭以后,我也就跟着魂飞魄散了。
比起之前,他清瘦了很多,手指上的骨节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凸起,有点渗人。
太微宫的嬷嬷端过来两碗汤药,宋景川挥挥手让嬷嬷先放到一边,等晾凉一些。
“陛下还是趁热喝了吧,药放凉了就苦了。”
我严重怀疑他是演给我看的,指望我来喂给他或者是哄他几句。
只可惜,我一身反骨,越是希望我做的事情,我越不做。
主打一个叛逆。
宋景川推脱药太苦,很难咽下,边说边往我这边瞟。
嬷嬷哄着他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又招呼侍女们去拿蜜饯和饴糖过来。
这让我瞬间想到了我在瑞王府的时候,每每头痛脑热,对府医开的药,也极为抵触。
每当这时候,李狗子就会一口一口的哄我喝下去。
我喜爱吃甜食,李狗子觉得吃太甜腻的食物,会伤害牙齿。
总是不让府中的人给我饴糖吃。
可若是生了病,要喝药,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吃饴糖。
有时候我实在馋得很,想方设法装病,一会儿说肚子痛一会儿说头痛,府医又瞧不出个原委来。
倒是把李狗子急得团团转。
后来,他知道我装病是为了甜食,便再也不拦着我吃饴糖。
那些关于李狗子的好,点点滴滴,真实又美好。
“宋景川,让嬷嬷们都退下吧,我想与你单独待一会儿。”
他喜不自禁,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血色,原本病恹恹的样子也精神了许多。
我跟他说,贺兰变了,变成了一个很可怕的贺兰,她不再是我们以前熟悉的样子,她做错了很多事。
宋景川一口气喝完手边的两碗汤药,轻轻的放下药碗,默不作声。
终究是他辜负了贺兰。
“倾城,若你真的想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可以去开封府监狱里找吴娘子。”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有我的苦衷和难处。”
虽然他曾经无数次跟我说到过类似的话,可不知道为何,他今日说的话,却让人觉得格外悲凉。
他的头靠在我肩上,轻轻蹭了蹭我的脸,像黏人的猫儿一样。
“若是可以回到最初,我宁愿一直在南唐做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每日在府中守着你。”
“也不需要那么多姬妾,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隔阂。”
“我原本安稳平淡的一生,终究是被我自己毁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知道他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宋景川,你不会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勉强笑道:“不要怕,你说的是我死了以后,没人再为你点七星灯,你怎么办。”
“交给我,我会安排好的,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我原本是想安慰他,谁知他会错了意。
喝完药,他乏得很,昏昏欲睡。
说两句话就哈欠连天。
最后实在支撑不住,躺在床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我说话。
“宋景川,你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吗?”
他摇摇头,抓紧我的手,“没有,再也没有。”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说,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孩儿。
若有个孩儿,男孩也好,女孩也好,都是他的心头肉,手心里的宝。
我刚要告诉他,贺兰的孩儿不是他的。
他轻轻的捂住我的嘴,悄声道:“别说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
“她打扮成你的样子,在酒里下了药,我虽然喝醉了,但是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我那时虽然想不起自己,也记不得你们,对她却始终觉得似曾相似。”
“又过了一个月,她说自己有孕,我思前想后,大概明白,她是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给自己腹中的孩儿找个爹爹.......”
原来宋景川全都心里有数。
“那你......你后面为何要杀掉她腹中的孩儿?”
他捏了捏我的手,让我扶他坐起来,认真问道:“从现在起,我说的话,你都会相信吗?”
“会......吧.......”
按照崔红袖之前跟我说的话,史书里记载,宋景川会死在十一月。
现在已经十月底了,距离那个日子已不足一个月。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信与不信,又能怎样?
“她的孩儿,有先天的疾病,就算生下来,也是活不长久的,反而会让天下百姓非议,我大宋的第一个皇儿是雌雄同体的阴阳人。”
我完全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的。
“宋景川,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痛苦的闭上眼,长吸一口气,“我见过那个孩儿,亲手埋葬了他。”
不对......
我记忆里不是这样的,我记忆里,太医院的医官们多加阻拦,早早的就把死胎抱走了。
后来,贺兰大哭大闹,才去太医院寻得孩儿。
“他既是男孩,也是女孩;贺兰擅长制香,或许,如何一夜欢爱,让自己受孕,也是用了药的。”
“不是自然有孕的胎儿,用药催卵,孩儿先天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