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坦诚?
很难让人不怀疑她的动机。
毕竟,我与她非亲非故,没那么熟悉。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皇宫里这么多人,你为何偏偏说给我听?”
“因为你与我同类,你更能感受到永生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而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长生不老太痛苦了,我想痛痛快快的死。”
“我也打听到了,瑜妃娘娘手中的纯阳剑,是一把斩妖灭邪之剑;等瑜妃娘娘剑术大成之日,求你一剑杀了我。”
我确实能感同身受她口中关乎永生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想到我会看到宋景川死在我面前,宋景川死了以后我还要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活很多年。
就觉得极其可怕,悲痛欲绝。
而她,却一次一次经历着子孙后代的出生、离世、然后再出生、再离世。
生生不息。
瑜妃娘娘果然是生了气,再也不理我了。
中秋那晚,她故意在我面前与梅妃娘娘上演一场“姐妹情深”……
说实话,有点尬。
她们明明是不熟,还做出很亲热的样子来。
不止我觉得尬,连宋景川都受不了了。
他轻轻的咳嗽两声,让梅妃娘娘和瑜妃娘娘不要再给对方夹菜了。
她们再这么夹下去,宋景川自己都吃不饱了。
事情逐渐有些滑稽,又有些心酸。
宴席散场,我紧跟在瑜妃娘娘身后。
行至无人处。
“瑜儿,你听我好好解释一下!”
“我确实……确实知道陛下的真实意图就是削弱杨家军的兵权。”
“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我偏袒陛下,他工于心计,擅长权谋,不值得你去信任。”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她冷冷的望着我,站在阴影里。
“我真是羡慕你,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才能这么冷静决绝。”
“本宫不想再看到你,你和陛下两个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本以为会是一场世纪大和解,谁知变成这样。
我与她,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边。
宫娥们的尖叫声从皇城东南边传来,夹杂着凄厉的喊叫。
“走!去瞧瞧!”瑜妃娘娘二话不说,带着贴身侍女跑往皇城东南边。
等我气喘吁吁的与她一道跑到事发地,地上全是死状凄惨的宫娥太监。
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面目扭曲,神情惊悚,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陛下呢?有没有去告诉陛下?”
她还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这种时候宋景川怎么会在?
全场除了她,哪里还有个正经主子?
全都躲起来,有多远跑多远?
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种热闹看了搞不好要命。
“瑜儿,我们快快走吧,保命要紧!”
我不想她枉死在这里,别人都跑了,她在这里当炮灰。
“瑜儿,你不要管别人,听我的,赶紧走吧。”
她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死尸,大声吼道:“本宫在此,何人伤我大宋子民?!”
“不错”,天空中传来一阵飘忽不定的声音,那是昭贤太后的声音。
“这宋朝皇宫里,也就只有你这个小丫头,还有些出息,别人都是一群饭桶。”
她穿着深紫色的长袍,站在屋顶上,头戴宽大的帽檐,用黑色的面纱蒙面。
“瑜儿,我们走,不要白白送死。”
瑜妃娘娘回头瞥了我一眼,说道:“姑姑,你若怕死,就躲在我身后。”
“本宫身为大宋的皇妃,既然享受了万千子民的供奉,就应该守护他们,怎么会有贪生怕死之理。”
昭贤太后从屋顶飞身下来,站在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说道:“有趣极了。”
“小丫头说得不错,本宫的好大儿能有你这样一个妃嫔,也算是他的福气。”
“可惜他有眼无珠,辜负了你。”
瑜妃娘娘身后的婢女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群婢女刚跑远没几步,又被昭贤太后的一股强力拉回来,拧断脖颈,瞬间没了呼吸。
连徒劳的挣扎也没有。
她的手越掐越紧,瑜妃娘娘的脸上已经被憋成了酱紫色。
“本宫倒是要看看,现在你还怎么嘴硬?”
我拔下头上的金钗,趁昭贤太后不注意,从她身后猛的刺了进去。
她回过头,咧嘴笑道:“这种雕虫小技用到本宫身上,简直是在侮辱本宫。”
她微微发力,金钗掉到地上,化为一堆金粉。
瑜妃娘娘起先还在挣扎,现在连手脚也不怎么摆动,嘴唇乌黑,脸上也变得铁青。
我在一本书上见过,被掐死的人、或者窒息而死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瑜儿!瑜儿你醒醒!”
她不再回应我,连哼也不哼一声。
一阵耀眼的淡蓝色的光芒划过夜空,昭贤太后的手突然松开。
瑜妃娘娘跌倒在地,纯阳剑横在她面前。
我上次见过她召唤纯阳剑,那是在叛军军营的时候。
她被绑在军营外,王老三将她作为赏给士兵,士卒们排着队,脱掉她的衣衫,排着队要去侮辱她。
也是纯阳剑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
她右手持剑,恢复了气力,与昭贤太后恶斗起来。
剑光闪烁,一片淡蓝色的光辉笼罩在皇城东南角。
昭贤太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我,扼制住我的脖子。
把我当做人质,威胁道:“放下你手中的剑,否则,本宫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
“瑜儿,你不要管我,她是捏不死我的,不要被骗了。这世界上,她不死不灭,却独独怕你的剑。”
瑜妃娘娘有些犹豫,短暂的片刻后,提起长剑。
“姑姑,对不起,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我是杨家的女儿,是大宋的妃嫔,不能再让她为祸苍生,屠杀子民。”
长剑刺入昭贤太后心口,一股深紫色闪过。
她的长袄消失不见,宽大的帽檐被劈开,晚风吹走她脸上的面纱。
面纱底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胸口小小的剑伤,转眼间就变成一个大窟窿。
“瑜儿,你.......干得漂亮......”
还没来得及庆祝,白色的绸缎卷起躺在地上的昭贤太后,消失在夜空里。
是贺兰,贺兰带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