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娘子踮起脚尖,轻声缓步走到门前,猛的拉开门。
驿站小二站在门口,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司空老头将他抓进房间,逼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从我们进客栈开始,你就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企图?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小二一口咬定是图财劫色,并无人指使。
呃,这一下子把我和吴娘子给弄不会了。
毕竟,人家都看上我们的美色了,也算是变相的夸奖。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经不住夸。
哪怕这种夸含蓄又隐晦。
司空老头完全不理我的洋洋得意,厉声道:“你若不从实招来,休怪本道长不客气。”
“喂,老头,你过分了啊,人家都说了是劫色,分明是本姑奶奶长得太貌美,你要人家招什么?这不已经招了么?”
司空老头气急败坏,让我滚一边去。
“不滚,你让我滚我就滚,我多没面子。”
我扶起被司空老头推倒在地的店小二,问道,“你是想劫本姑娘的色,还是本姑娘旁边这位小娘子?”
司空老头恼羞成怒,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气哼哼的骂道:“你.......”
“糊涂!”
“不要脸!”
“简直......简直不知廉耻!”
小二斜眼瞟着我,装出怯生生的样子道:“姑娘美若天仙,在下从第一眼见到姑娘便起了歪心思.......”
我大手一挥就让他走了。
毕竟,能说出我“美若天仙”这种话的男子,我为何要继续难为他?
司空老头将他堵在门口,坚决不让他走。
“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在偷听什么?你想知道什么?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好啦,老头”,我拨开他,“食色性色,眼馋本姑娘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种牛鼻子老道,怎么会懂这些?”
店小二感激不尽,连跑带跳的一溜烟就下楼了。
司空老头望着店小二的背影,气得摔杯子,口中一直重复着:“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老夫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荒唐的事......”
吴娘子递给他一杯茶水,笑得捂住嘴。
“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是在笑本道长?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说完后,吴娘子笑的更欢了。
“道长且息怒,听我细细道来;姐姐这般说,表面上看是放虎归山,其实是放长线钓大鱼。”
“若我们今日真的处理了这个小二,逼他说出真话,想必他背后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我们已经察觉异常。”
“但是,姐姐通过这番看起来不着调的操作放他走,顺藤摸瓜,不要打草惊蛇。”
不得不说,还是吴娘子深得我心。
司空老头脸色逐渐缓和,憋着笑,不服气的说道:“一天天,尽搞这些旁门左道.......”
那日后,我们一行三人,故意放慢脚程。
原本三天就可以走到武乡县,我们磨磨蹭蹭的走了七天。
我与吴娘子扮做道士,手持罗盘和葫芦,跟在司空老头身后。
真是有些讽刺。
在道士眼中,我是不死不灭的妖物;可我这个妖物,却手拿着道家的法器。
沿途时不时可以看到运输军粮和军饷的车队,车队上挂着“宋”的龙纹旗帜。
如果宋景川下定决心一战,而不是为了削弱镇北将军的实力。
这一战,未必会如此惨败。
中原地大物博,豫州府更是有天下粮仓之称。
武乡县的驿管并没有认出我们,他们的表现完全不似之前几个驿站那般热情。
这才是正常的。
我们遵循昼伏夜出的法子,白天在驿休息补充精力,晚上沿着既定的路线前行,天亮之前找到暂时的安居之所。
吴娘子睡得沉沉的,她大约是累坏了,这么多天接连赶路。
门外有一阵奇怪的鸟叫声,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布谷鸟的叫声。
司空老头站在门外,他双手窝成一个洞的形状,放在嘴边,模仿布谷鸟叫。
他眨眨眼,示意我走远一些,有话要说。
“什么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搞这些旁门左道。”
对我的出言不逊和冷嘲热讽,司空老头翻了几个大白眼。
真怕他把自己的眼珠子翻掉下来。
“你身边的那个女子,你喊她吴娘子,她有问题。”
“怎么可能!老头,你瞎说什么呢?我与吴娘子........”
司空老头急冲冲的捂住我的嘴,“小声点,我的小姑奶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处境还挺好?”
我将信将疑,连忙压低嗓音,“不可能,我在南唐瑞王府便与吴娘子相识,至今已有五六年光景,对她知根知底。”
“她是南唐瑞王的姬妾,后来成了南唐的四妃之一,南唐灭亡后,她苟且偷生在我身边做婢女,隐姓埋名。”
司空老头思索片刻,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
“她明明会说话,为何要装哑巴?”
“因为她的声带受损了,她之前嗓音清澈优美,宛如天籁;后来在金陵城破那天,嗓音被毁,不知是何原因。”
司空老头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眉毛都拧在一起,额头上一个大大的“川”字形。
“青丫头,你说的可当真?”
“绝对当真,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要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他双手抱在胸前,散漫道:“你骗我的时候也不少……”
“恶人先告状,要骗也是你先骗我的,第一次见面,你那本《母后的产猪护理》,就整整骗了我十两银子。”
司空老头做贼心虚,支支吾吾的辩解道:“那本书本来就值十两银子,是你自己没有参透书中的秘密,又不是书本身不值钱。”
“来来来,你告诉我,一本养猪的书除了教我养猪,还有什么可以参透的秘密?”
房内传来挪动桌椅板凳的声音,大约是吴娘子睡醒了。
她推开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见我与司空老头在屋外面红耳赤的争辩。
强装镇定道:“姐姐这是使了什么小性子,怎么又跟道长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