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瑞承从地牢里出来时,幽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秋风瑟瑟,将府内布置好的红绸红灯笼吹乱,却吹不散他周身萦绕的戾气。
他大步穿过庭院回廊,直奔谢豫药房,推门而入后开口就问:“如何了?”
谢豫抬头,就见他风尘仆仆,走近了又嗅到血腥味,便知他打哪来了。
“抱歉。”谢豫歉意道,虞书澈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乔瑞承目光骤然冷凝,身形微微踉跄了下又很快站稳。
他下颚线绷紧,握起拳死死盯着谢豫:“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谢豫摇头,动动唇,又委婉道:“王爷,剩下时日,你且好好陪陪虞公子吧。”
乔瑞承布满血丝的眼更红了,眼底似有水光若隐若现。
“……好,好。”声音低哑,似哽咽。
谢豫静静看着,安慰的话说不出口。
最令人痛苦的,无非就是深爱的两人即将面临生离死别却什么都做不了。
乔瑞承最后没有多留,丢下一句让谢豫继续研究解蛊之法就离开了。
他背影揉在月色里,像被孤冷吞噬,说不出的伤感。
谢豫收回视线,垂眸看了眼桌面杂乱的纸张和配置出来的失败品,长叹一声,便将它们拾好移至一旁,执笔重新书写……
***
花朝雪迷迷糊糊醒来,头昏脑胀,眼神迷茫地看着周边环境,缓了数息后才意识回笼,想起自己之前被追杀的事。
他记得自己挨了数刀,其中不乏有致命的刀伤,还中了毒……
于是下意识去摸身上伤口,却没感到疼痛,甚至没有伤疤!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已经睡了很久?花朝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为了辨清虚幻,他狠狠拧了自己一把,顿时轻“嘶”了声。
会痛,所以他没死!
哈哈哈,他没死……
花朝雪笑了,眼里却迸发出浓浓恨意。
他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花朝雪坐起身,虽不知是谁救了他,但他必须离开这里,弄清外面什么情况。
就在他翻身下床时,夏墨走了进来,看见人醒当即欣喜上前:“你醒了。”
花朝雪警惕地抬起头,审视夏墨半晌沉声道:“你是谁?”
夏墨在距他三尺远的位置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我是救你命的大夫,是我的人把你带回来的。”
花朝雪眼里防备未消,反而因夏墨后一句更加戒备。
“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待我回到家中,定会好好报答恩公。”
花朝雪执意要走,他不信夏墨。
夏墨笑了下,“回家?花公子怕是还不知道,在你昏迷期间,花家因有通敌卖国嫌疑被抄了家,如今花家老爷及府上家眷全部在牢中听候发落。”
“你说什么?通敌卖国?”
花朝雪表情骤变,满目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疾口否认:“这不可能!我们花家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你休要诓骗我!”
说罢就起身要走,却被夏墨伸手拦住。
“你不能走。”
花朝雪看向他。
“恩公救我性命,花某感激不尽,但家中有难,这要求恕在下不能答应,至于这份恩情,来日再报。”
夏墨就是要挟恩图报,自然不会放行。
“花公子,冲动可不是好事,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们花家为什么会锒铛入狱吗?”
闻言花朝雪动作一顿,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拧起眉犀利地射向夏墨。
夏墨扯了下嘴角,微笑道:“不用怀疑,我的人既然把你带回来,那你为何被追杀,又是被谁追杀,我再清楚不过。”
花朝雪心道一声果然不简单。
“所以我家出事,也是他们做的?”
“花公子是聪明人,你撞破的可不是什么小事,有句话叫做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花公子难道不懂?”
懂!他当然懂!即便他不说他也懂,都是因为他,花家受此劫难!
花朝雪恨得直咬牙,悔与恨在他眼底翻滚,待情绪收敛许多他才重新望向夏墨。
“多谢恩公提醒,但不管如何,我都要回去,还望恩公莫要阻拦。”
“不行。”夏墨拒绝,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放你回去,让你去送死,我图什么?”
所以他救自己是真另有图谋,花朝雪想着,心里警防线瞬间提高了几个度。
大皇子为了夺得皇位不惜与仓邬国合作,那眼前这人呢?他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
救他性命不假,想利用他也是真,从见面到现在的寥寥数句中就没隐藏过自己目的。
夏墨观察着他脸色,等了半晌见他不语,又道:
“面对一个庞然大物,你想扳倒他无异于螳臂当车,不如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花朝雪道:“你想做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然是想让花公子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由你来做,我比较放心,至于要如何做,就该坐下详谈了。”
花朝雪听完眸光微敛,薄唇抿紧,以他现在处境确实对付不了他们,但——
“抱歉,恩公的提议我不能答应,此去若焉有命还,定报今日之恩,告辞。”
说着他就抱拳作揖,然后转身要走。
“哎。”说不动啊,夏墨摇头叹气,继而又闪身拦住花朝雪去路。
“大哥,你别这么犟行不行?你这一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你脖子上顶的脑袋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知道你家人暂时无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就等着像你这样的鱼儿上钩,等鱼儿钓得差不多了,就该上砧板了。”
花朝雪不得不停下脚步,虽然这人讲的不无道理,可他绝不做他人手中刀,鬼知道他是不是和大皇子一样,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即便如此,也不劳恩公费心,还请恩公让步。”
这就是传说中的犟种吧?真是服了,夏墨真想抓住他胳膊使劲摇几下,把他脑子里的一根筋晃出来,看看它究竟有多粗。
“不让。”想走,没门。
见他油盐不进,花朝雪眼神一冷,先礼后兵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