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尖叫声、呐喊声、哭喊声在并不算大的破旧驿站里宣扬开来。
驿站外的人不明所以,有好事者还企图进去里面凑热闹,刚进去看了一眼,就被地上的血迹吓了出来。
洛小苒赶紧跑到自己马车边,让秋娘连锅带汤端上马车,马鞭扬起,狠狠抽向马屁股,疾驰而去。
洛小苒并没有注意到,一辆寒酸破旧的马车,也跟随她一并跑了出来。
一夜疾驰,马儿累的筋疲力尽,四肢跪倒,整个马身全都趴在地上,马鼻不停地喷出粗气。
马儿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画个圈圈诅咒人类了,它好累啊。
洛小苒将秋娘叫下来给马喂些水和饲料,自己则抓紧时间胡塞了几口昨晚的凉粥。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天大亮了,我们再赶路。”
后面那个跟了她们一路的马车,也停了下来,驾车的是个年约四旬的老汉,车里坐的是一个三四岁的男童。
一炷香时间还未到,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辆马车,看到洛小苒她们在这休息,也都停了下来休整。
只是他们的模样颇为狼狈,神情也很慌张,似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零零散散地各自拴好马车后,就起锅做饭了。
其中有几个眼熟的很,洛小苒在驿站见过他们。
也许是众人赶了一夜的马车,把绝大部分人都甩在了身后,烧火做饭的功夫,也不见有人经过。
吃完饭,洛小苒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其余人纷纷跟在后面。
马蹄踏在路上哒哒作响,众人进入一片林子。
官道上愈发安静,除了低处的马蹄声,就只剩下高处的鸟叫声。
这种安静让洛小苒的汗毛直接竖了起来,强烈的第六感传达出不安的信号,这是她在处处危险的末世锻炼出的直觉。
洛小苒慢慢控制马车速度慢下来,她将脑袋伸进车厢。
“秋娘,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
再把我们炒好的大米装上,越多越好,但要保证背着东西还能跑得快,具体装多少你自己掂量。
给我装的干粮比你的重一倍。”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秋娘看洛小苒如此严肃,连日奔波变得瘦削的脸,顿时又是一白。
“不知道,这路有点不对劲,总之你先做好跑路的准备。”洛小苒按了按腰上的匕首,又摸了摸藏在坐垫下面的大刀,心里稍微踏实一些。
“好好,我这就收拾。”
“记住,万一发生意外,一定要紧跟着我一起跑,如果你落在了后面,我是不会等你的。”
秋娘连连点头:“我晓得了。”
重活一次的洛小苒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每天早晨醒来后和晚上睡觉前,她都顶着秋娘诧异的目光,有意识地做一些基础锻炼,总算适应了这具身体。
但是如果遇到一人单挑一群硬面刚的情况的话,她还是做不到滴。
一上午平安无事,众人都下了马车,准备吃些东西再继续往前走。
也许是缓冲了一上午,啥事也没发生,清晨暗自相互防备的众人,也开始三三两两接头说起话来。
“你也是从驿站跑过来的吧?”
“是呀是呀,那里的人都疯了,到处抢粮食啊!”
“不只是抢,还闹出了人命呢!”
“和我一起出来的同乡,因为反应慢,直接被拖下马车,东西都被抢光了,人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太可怕了。”
“我也是,我也是,他们也想抢我的东西,还好我跑得快,驾着马车拼命逃啊,路上一口气都不敢歇,还是见到你们在这修整,我才敢停下来 。”
······
“桃红柳绿”仗着有几个护卫就横行霸道,早就有很多人看他们不顺眼了。
灾民中不少人已经濒临断水断粮,看不到出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到逃荒的目的地。
到了真正断水断粮的时候,肯定会有抢劫事件发生。
水井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线,让事情提前发生了。
人都是有求生的本能的,不抢别人的,自己就活不下去。
前有娇小姐洗澡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后有穷灾民抢劫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祖宗诚不欺我,阿门。
人家两条腿怎么比得上你们四个轮子跑得快?装的东西多?
一个马车抢都抢了,人命都闹出来了,人家还会在乎多抢你一个马车吗?
于是乎洛小苒第一时间跑路了。
相同的悲惨遭遇,让几个马车主惺惺相惜。
想起未能跑出来的同乡皆是长吁短叹,又庆幸自己机灵反应快、跑得快,才能化险为夷,成功脱险,一时间气氛极其融洽。
洛小苒没有掺和进去,只是听了几耳朵,她内心的不安仍未消除。
“秋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秋娘赶忙应道,“都收拾好了,姑娘你试一下重量。”说罢递出了一个小包袱,装有大概十来斤的炒米。
洛小苒接过小包袱放进自己的大包袱里,包好,挎在胸前,这才打马继续往前走。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一群手拿大刀的凶狠大汉突然从路两边的荆棘丛里冒了出来,迅速将他们这些灾民合围,耗子精都没他们这速度。
大汉们大约三十个人,几乎人手一把刀,看来是一个有组织的土匪团体,而并非路上的灾民临时起意、合伙打劫的。
这就比较麻烦了。
这群土匪要是奉行“破财免灾”还好,大家凑个数给他们,便可安全通过。
要是他们拥护“劫财劫色”,那自己免不了还得想办法脱身,硬面刚行不通,自己这边人数也不少,或许可以浑水摸鱼?
最差的情况是他们坚持“谋财害命”,那就只能硬面刚了。
希望自己这边刚刚从狼窝逃出来,声称自己被幸运之神眷顾过的老少爷们儿们,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妻儿父母不入虎口。
土匪里为首的那个大高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相甚为粗糙,看不清楚。
他身着一布衣小褂,袒胸露乳,只用一根腰带将小褂固定住,腰带上别着一把大刀。
没有腹肌。
其余小弟也大多都是这个装扮,把胸膛明晃晃地露出来,更有毛发旺盛者,一撮胸毛大大咧咧地盛开着,很是辣眼睛。
土匪头头没有说话,他手下的小弟自然也都没开口,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群灾民。
灾民里头就更没有人说话了,只有几个小孩被吓哭了,但又迅速被自家娘亲堵住嘴巴,生怕惹怒对面拿刀的汉子。
气氛烘托到这了,但两边又寂静无声,颇有种冷场的感觉。
直到匪首将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呸”了出去,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