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雪族部落突然宣布停战撤军,这场战役便草草结束了。不久之后,雪族方面传来一个惊天消息,雪族一位大人物的儿子被魅银打成重伤,性命垂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雪族部落才匆忙撤军。就这样,魅银稀里糊涂地成了这场战役里的大功臣,被奖励一件闪金武器,正是那杆闪电之矛。又过了一段时间,雪族那位大人物的儿子不治身亡,那边又传来一道重金悬赏追杀令。魅银又被迫成为受保护动物,被严令禁止离开神使之城。当然,命令也没有完全把话说死,除非魅银能突破为真正的S级超凡强者。
往事一幕幕,闪过魅银的脑海,使他的神情变得越发狰狞起来。所有人都认为那一战是魅银的无上荣耀,但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完全是彻彻底底的耻辱。交手一段时间过后,那名雪族年轻人觉得单方面暴打魅银甚是无趣,便提议结束这场无聊的战斗,且仍然承诺放他安全归去。魅银假意惊喜答应,待那名雪族年轻人放松警惕,立即爆起施以突袭。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畏惧流言,害怕活着回来被当作奸细审查。
站在敌对双方的立场上,魅银的所作所为本也无可厚非。战场上为了获得胜利,手段再下作一些都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名强者,他的无耻与下作就像是慢性剧毒一般,日日夜夜侵蚀着他的心境。正是由于心境存在严重的缺陷,已经不是瑕疵二字能够形容的了,导致他的修为一直卡在准S级的瓶颈上,几年来未能有丝毫寸进。但,当他见到李晴天一刀击飞雪盘的视频之后,冥冥之中便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与眼前之人来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他极有可能突破困扰已久的瓶颈。而且,这将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可能突破瓶颈的机会。
魅银如奉神谕,立即带领着手下们急匆匆杀到大角斗场。结果也正如神谕所说,与李晴天一战,他果然成了真正的S级超凡强者。而且,他的对手正被他挑在闪电之矛上,高高举在半空中,杀剐皆由他。在这一刻,在他眼中,那位雪族年轻人与李晴天完全融合成了一个人。
那么,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杀了李晴天,魅银的心境将彻底圆满,但也将悖逆神谕。在神使之城,乃至这个世界,悖逆神灵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至于李晴天还是他的破境恩人一事,则从未被他放在心上。杀有恩于自己的人,只要有必要,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魅银这类人,心中只有性命与修为境界。只要无碍这两件事,其他的事情全都无所谓。
不杀李晴天,魅银的心境始终都会留有一丝破绽。而这丝破绽,又将会成为他踏入半神境界的桎梏。
杀还是不杀,真是一个问题。
“死!死!死!你们全都该死!”魅银忽然崩溃仰天大吼,状若疯魔。同时,手臂用力一振,闪电之矛顿时将挑在矛头之上的人形物体斩得粉碎,残块混合着腥咸的液体漫天洒落。
最终,还是魅银对修为境界的渴望,战胜了他对生命的不舍。哪怕是死,他也不愿断绝修行之路。亦或者说,他宁愿死,也不会放弃变得更强的可能。还可以说,只要能够变得更强,哪怕是神灵,他也敢于挑战。
当然,挑战并不等同于亵渎,不尊敬。
“神使大人在上,请您原谅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再或者是将来,我都是您最虔诚的信徒!”魅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长叩首不起。“我在此发下誓言,愿意终生侍奉神使大人!如有背弃,我的灵魂将永坠无间黑暗!”
冒犯神灵者,诚心忏悔自己犯下的错误,以祈求神灵的宽恕谅解。
信仰神灵者,向神灵默告自己的愿望,祈求免祸降福,是为祈祷。
“魅银,我的孩子,你并没有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原谅之说又从何谈起呢?”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道缥缈的声音,语气十分柔和。听起来像极了一位极有修养的家长,正在温言安慰犯了错误的孩子。
魅银蓦然抬首,只一眼便看到一道庞大的虚幻身影正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双眼同时望着他,目光和善慈祥且充满了爱怜。这道身影的容貌与神使之城中心广场中矗立着的一座雕像一模一样。而那座雕像从神使之城建成伊始便存在着,一直矗立至今。神使之城的全部居民,乃至这个世界内所有的人类,全都十分熟悉这座雕像。因为这座雕像雕刻的正是传说之中的神使大人,这座城池的建造者,这座城池的主人。
魅银立即被惊呆了,怔怔望着神使大人,旋即热泪盈眶、嚎啕大哭。对这一幕的真实性,他没有半分怀疑。因为在这个神灵与凡人并存的世界中,没有人敢亵渎神灵,亵渎者必遭神罚,所以,哪怕是用小脚指头想,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敢在神使大人的神使之城中,冒充神使大人本人。
“神使大人,我违背武者本应恪守的诚实守信准则,偷袭杀死了一位雪族年轻人。”魅银仰着脸哭泣不止,挂着眼泪和大鼻涕泡。让人瞧着既觉得可怜,又难忍恶心。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可恨之处还不老少。
“魅银,我族与雪族之仇不共戴天,而且战场之上本就兵不厌诈,仅仅是略施小计诱杀一只愚蠢且肮脏的白毛怪物而已,你,为何这般内疚?”神使大人的神色蓦然变得森然,冷冰冰地质问道:“难道你对那些愚蠢且肮脏的白毛怪物们生出了该死的怜悯之心?”
“神使大人,魅银错了!那些愚蠢且肮脏的白毛怪物将是魅银的毕生之敌,不将它们斩尽杀绝誓不罢休。”魅银浑身颤抖,叩首不止,额头碰触地面,砰砰作响。还没磕几下,他的额头上就流出了殷红的鲜血。缕缕鲜血淌过面颊,不但没有血腥感,反而会让人觉得他对神使的信仰分外虔诚。
“魅银,你还有什么心结?一并都说出来好了。”片刻之后,神使大人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与温和。
神灵高高在上,拥有千种化身,万张面孔,或温暖如春风,或灼热如烈日,或肃杀如秋风,或冷厉如寒冬。凡人无可捉摸,更无法窥探。
“神使大人,我我我误杀了角斗士大圣。其实,他原本是可以不死的。我知道他是神使看重的人,可我当时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我该死!我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呜呜呜……”魅银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愚蠢至极!本神使乃是众神的使者,本神使亲自选定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去!你以为本神使是那三个蠢货吗?你竟敢将本神使与那三个蠢货相提并论!”神使大人突然厉声咆哮起来,无穷无尽的威压如同大海倾覆一般,轰然落在魅银身上。
“神使大人,我又错了!”魅银被吓得体如筛糠,再次叩首不止。很快,他额头上就露出了森森白骨,鲜血如瀑,早已染红了整张脸孔。这时,他哪顾得上多想那具尸体是哪个倒霉鬼的。
神使大人目光冰冷,俯视着魅银,如同巍巍天道视世间万灵皆为蝼蚁。虽死亿万,亦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