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27年,大事频发!
这一年,托雷率领蒙古铁骑围困西夏都城中兴府。六月,西夏末帝李睍出城投降却被杀,蒙古铁骑随即屠城。至此,西夏正式宣告灭亡,历时二十二年的元蒙灭西夏之战宣告结束。
这一年的八月二十五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死讯被公布于众。据说,早在西夏投降以前,成吉思汗就已经病死在了六盘山。为了防止西夏得知成吉思汗的死讯而负隅顽抗到底,故而秘不发丧。后来,成吉思汗被秘密安葬于起辇谷。蒙古帝国在成吉思汗带领下,占领了金朝在东亚的大片领土,并灭亡西夏、西辽及中亚的花剌子模,其征服足迹远抵黑海之滨。元朝建立后,成吉思汗累谥“法天启运圣武皇帝”,庙号太祖。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落下帷幕!
从此以后,这位草原雄主留下的皆是弯弓射大雕之传说!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今朝又还有谁可堪风流二字?
这些事情虽足以惊天动地,但这个时代,消息闭塞且仅局限于上层社会之中,尚未传播到底层民众耳中,却早就在李晴天的预料之中。但这些历史大事与他无关,他只关心丘处机一人。只因史书记载,丘处机将于今年八月二十二日羽化飞升!
这一年,李晴天每日陪伴在丘处机身边,乖巧懂事,恪尽孝道。
丘处机面色慈祥,目中神色古井不波,以平常心对李晴天泰然处之。
但李晴天却截然相反,一想到即将要与这位慈祥长者分别,他便日渐忧心,目中不舍也日益浓重。
师兄师兄,如师如兄!师父师父,可不就是亦师亦父嘛!
“师父,您老人家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徒儿讲吗?”瞅着八月二十四日还有小半天时间就要过去,李晴天终于急眼了,不得不主动开口,尝试着引导丘处机说些临别赠言!
“呵呵!志平,近日你为何变得忧心忡忡?”丘处机微微一笑。
“师父,您老人家还好吧?”李晴天小心翼翼凑上前去,鼻子中突然嗅到淡淡的馨香气味。对于这种十分好闻的气味他并不陌生,青城山白云观白云真人飞升仙界之时,整座青城山都弥漫着类似的味道。
“哈哈……志平,你到底要说什么?”丘处机手捋白髯,哈哈大笑。
“师父,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走?走之前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徒儿说?”李晴天面露微笑,但心中却是喜忧参半,一言难尽。喜的是丘处机已经修成正果,飞升之后就能位列仙班,仙福永享。忧的是此去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与生离死别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这位长者的善良、慈祥、仁爱、博学等人格魅力,足以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最崇高的敬意。
“走?去哪里?”丘处机双手一摊,眼睛一瞪,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诧异!“再说,你想要为师对你说什么?”
“嘿嘿!师父您老人家肯定是怕徒儿伤心,所以才想不辞而别,是不是?”突然发现这个一大把年纪的高个子白胡子老头,都到了这个火烧眉毛的紧急时刻了,竟然还想偷偷隐瞒,李晴天立即将心中喜忧抛到了脑后,变得嬉皮笑脸了起来。“徒儿都已经二十二岁了,您老人家别想把我当小孩子哄骗!”
“哈哈……志平,你果然长大了,为师这点小心思都被你发现了!”丘处机再次手捋长髯大笑了起来,神色之间全然不见半点悲伤与留恋!
“师父,您老人家准备什么时候走?”李晴天连忙追问。心说,虽然师父的心境豪迈洒脱,完全不拘于外物,师徒之情不会被表露在外,但自己怎么着也要悄悄目送师父一程!
“为师计划明日清晨出发,先去岱南镇吃一只,不,两只胡饼!”丘处机脸上浮现出温馨笑容,双目微微眯起,眸子深处闪过追忆之色!“弹指十七年已逝,为师已经十七年未曾吃到过胡饼了,甚是想念啊!”
十七年?李晴天瞬间泪眼朦胧!
记忆迅速向原点回归。
搞不清,七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是怎么回归乾元观的?关于那一晚的记忆,至今仍是李晴天心中最大的谜团。就好似醉酒断片的人,永远也找不回丢失那段记忆。
记忆由此继续向起始回溯。
犹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清晨,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离开泰山茅屋,跑去岱南镇闲逛了一整天,太阳落山之时才返回,带着十只胡饼!那晚,金霞绚烂,一道瘦高灰衣身影拉着一个五六岁小娃娃的小手,同踏石阶而上,恍若登仙!
“师父,您老人家不必下山,待徒儿前去岱南镇准时将胡饼取来!”李晴天跪伏在地,心中酸楚至极,泪落如雨滂沱!自己在外潇洒快活,从不曾知晓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在惦记着两只胡饼!而且,这一惦记就是整整十七年啊!
“痴儿!何故激动流涕?”丘处机更加诧异,竟也在不知不觉间换做了十七年前对李晴天的称呼。
“师父,徒儿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您之时的场景,一时之间情不自禁!”李晴天哽咽得难以自已!“请师父准许徒儿下山取回胡饼!”
“呵呵!痴儿,胡饼就要趁热才好吃!即便你一去一回的速度很快,但总归会散掉几分芝麻香味!”丘处机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呵呵一笑,摇首拒绝了李晴天的好意!并非所有的事情,弟子都可以服其劳。
“师父,徒儿也馋胡饼了!”李晴天虽然泪眼巴叉,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傻乎乎的!
“哈哈!痴儿,你肯定是要跟随为师的!否则,谁来付胡饼钱?”丘处机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袅袅传开,群山之间云海顿时白浪翻涌,好似在积极作出回应一般!
这一晚,李晴天根本未曾入睡,更不可能入定。这是他重新开始修行《金丹秘诀》以来,第一次主动中断修行。今晚,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满心满脑都是跟随丘处机朝夕相处的一幕幕。他完全不敢想象丘处机离开以后的日子,孤孤单单的一个他,如何生存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丘处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距离清晨还有一个时辰呢,他就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丘处机的房门前。
大日金阳刚刚露出一丝笑脸,胡饼摊子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这生意可真够好的。
“胡饼!刚出炉的胡饼哎!薄脆爽口,芝麻焦黄,酥油喷香!再搭配我家一大碗肉汤,啧,那味道简直绝了!”还是熟悉的叫卖,还是那个极具特色的声音,摊主也还是原来的摊主。只是岁月不曾饶过任何人,摊主的两鬓早已染白霜,他也老了!
就在这时,一位高大老者与一位年轻道士来到了胡饼摊前。
高大老者身着一袭宽大的灰色长衣,白发白须,面带微笑,仙风道骨!青年道士身着一套合身的黑色道袍,背负着一柄青钢长剑,英俊帅气!这两人正是丘处机与李晴天。
“师父,您老人家先在那边的长凳上歇歇脚,徒儿这就去排队买胡饼!”李晴天指着摊子边上一片老旧桌凳,不由得想起了十七年前的三堂主。
“志平!快些,为师饿了!”丘处机缓缓落座,竟是难得地催促起来!
“好嘞!”李晴天连忙跑到队伍后方排队。
“唉!”丘处机瞧见这一幕,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叹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肚子还得再多饿一会!
但李晴天刚刚在队伍后方站定,突然又快步来到胡饼锅前,摸出两枚铜板夹在指尖,在排在第二位之人面前一晃。
那人见到面前突然多出两枚铜板顿时一呆,不明白这位年轻道士是何意!
李晴天指了指那人的位置,晃了晃指尖的铜板。
那人满脸惊喜,一把抢过李晴天指尖的铜板,跑到后面重新排队。
胡饼一枚铜板一只,肉汤也是一枚铜板一碗。白得了这两枚铜板,他今明两天的早餐都能额外再加一碗肉汤了!多排一会队又算得了什么!划算得紧啊!
丘处机面露微笑,满意颔首!
片刻之后,一盘香喷喷的胡饼便摆在丘处机面前。盘中共有四只胡饼,一师一徒,一人两只!
“香酥胡饼果然名不虚传,真的是又香又酥!”丘处机微微俯身嗅了一下胡饼香气,由衷赞叹!
“是啊,师父,刚出锅的胡饼最香了!您老人家赶紧趁热吃吧!”李晴天抓起一只胡饼正准备开吃,结果发现丘处机没了动作,只得讪讪放下手中的胡饼!
“古语有云,宁可餐无肉,不可食无汤!志平,接下来为师还要走很远的路呢!”丘处机见到李晴天放下胡饼,这才轻轻一捋长须,开口提点。
“好,好的!师父!但这里的汤……”李晴天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莫非丘处机老先生祖籍南越不成?要说将喝汤视作比吃饭还要重要的地方,也就只有广东了!
“酒肉穿肠过,道祖心中留。世人莫学我,学我入魔道。”丘处机呵呵一笑,笑容莫测高深!
李晴天闻言顿时微微一呆。心说,都是什么跟什么嘛,您老人家闲来无事,学那疯和尚道济说甚疯话?他可不敢把“酒肉穿肠过,道祖心中留”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揽在自己头上。毕竟谭志新、赵志刚等一众小道士,都是高喊着这个口号才敢破了荤戒的。为了撇清责任,他连忙跑去端回来两大碗肉汤,而且肉还是额外加了量的。
“善!”丘处机一只手持着胡饼,另一只手端着肉汤,咬一口胡饼,再喝一口肉汤,吃得好不过瘾!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长春真人,而是世间一凡夫俗子!
只不过,这个凡夫俗子依然是帅到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