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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抬眼看去,乃是蒯良的弟弟,兵曹从事蒯越。

今天蒯良没有来。

博望坡大败,让为刘表出谋的蒯越颜面尽失,觉得无脸见人,称病在家没来议事,蒯家的代表,也就成了蒯越。

刘表皱了皱眉,心中很是不喜。

本想骂他几句。

但是,蒯家在荆州的势力也不小,在荆州的大大小小的世家中排名第二,仅次于蔡瑁代表的蔡家。所以,刘表就算心中恼恨蒯良,在此动乱时刻也不敢得罪蒯家。

便依旧耐着性子问道:“何至于此?”

蒯越正欲回答,却听旁边有人大声叫道:“荒谬!襄阳乃是州牧之治所,荆州之首府,又岂说放弃就放弃?!”

说话的是蔡瑁。

蔡瑁是荆州武官之首,官职是荆州军师+荆州都督。除此之外,蔡瑁的大姐是黄承彦的老婆,妹妹是刘表的老婆(续弦)。

其家族是荆州最大的世家,霸占着襄阳大量的土地、人口,控制着粮食、盐铁等市场交易。在荆州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其族中为官者、或裙带关系、门生故吏为官者不可胜数。

蒯家的地位也不差,仅次于蔡家。

两家有合作也有竞争。如今见刘表有些埋怨蒯家的意思,便觉得这是一个压制蒯家的好机会。

于是,便起身对刘表说道:“刘备虽在博望坡大胜,但自身损失也是不小。此时,刘备的兵力,就算加上各地降卒,也才三万五千人。这三万多人要完全整合并非易事,况且,还是远道而来,天天赶路不停,士卒疲惫不堪。

而我军在襄阳的兵力,现在也有两万八千多人马,也只是略少于刘备之军。又在襄阳城中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战力并不会输于刘备的军队。

何况襄阳城高池深,纵然野战打不过刘备,也不至于连城都守不住。既然如此,又岂可不战而退,轻易放弃这州牧治所之地?”

对于蔡瑁的心思,蒯越心里清楚得很。

看了一眼被蔡瑁说得连连连点头的刘表,蒯越的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却也不想就此放弃。

又对刘表施了一礼道:“蔡都督虽然说得颇有道理,但却没有深入分析荆州当前的局势,以及双方实力的对比。

孙子曰:知彼知己,不战不殆。

首先说兵力方面。

城内虽有两万八千军队,但主公真正能控制的只有一万五千守军和文聘将军带回来的三千残兵。而邢道荣、鲍隆两位将军,虽是得罪刘备,但终究是荆南四郡之人。可用之,但亦需提防之。

再看当前的荆襄局势。

襄阳地处南郡北端,南边是还在刘备手下李严控制下的江陵,北边新野已被刘备占领;西面是高山大川,唯有东边是可以信任的江夏黄祖。

更严重的,是荆南四郡都有可能投靠刘备!

如果荆南四郡都投靠了刘备,再挥军北上卡在襄阳与江夏之间,则襄阳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外无援军,一座孤城又能守多久?所以,依蒯某看来,应当在刘备赶到襄阳之前,放弃襄阳,退往江夏。”

有人愣愣地问:“为何是退往江夏,而不是直接让黄祖调兵来援?”

“是因为陶应!”

蒯越大声说道:“陶应与刘备,有杀父之仇!”

顿了一下,又道:“江夏地处荆州东边一角,主公只要退到江夏,就不用担心被刘备四面包围。而且,江夏毗邻陶应的江东,陶应又与刘备有杀父之。主公可与陶应修好结盟,并从陶应处获得帮助。

待整合各方兵力,再返攻刘备夺回基业。成则灭了刘备,不成则据守江夏。再不济,就算万被刘备攻破了江夏,咱们也还可以逃往江东求得陶应收留,总好过在襄阳这孤城之中坐以待毙!”

不愧是荆州第一智者。

天时,地利,人和。

方方面面都分析得非常透彻,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众人闻言,皆窃窃私语。

其中不乏附议之声。就连之前想要打压蒯家的蔡瑁,也是被说得暗暗点头。

刘表也为之心动。

但是,正当刘表想要表态之时,却又有人站出来大声叫道:“如此居心叵测之徒,还请主公速斩之!”

众人转头看去,乃是在荆州德高望重的大儒……伊籍。

……

伊籍是兖州山阳人。

刘表也是兖州山阳(今山东金乡县)人。两人是同乡,而且,早在年少之时,伊籍一家就依附于刘表这个汉室宗亲。

因此,伊籍是刘表的家臣,而且是跟随刘表最早、最久的家臣。又加上伊籍才学过人,深得刘志信任和器重,在州牧府中担任刘表的掾属(机要秘书)之职。

在州牧府中德高望重,有举足轻重的特殊地位。

众人见伊籍出声呵斥蒯越,全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伊籍用一句突兀之言镇住场子之后,又接着大声说道:“国有京城,州有州治。襄阳者乃是荆州七郡之首府,州牧所在之地代表的是整个荆州。

州牧丢了州治之城,就如同国君丢了京城!空口白牙,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说到这是,伊籍换了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厉声喝骂道:“好你个蒯异度!主公入荆州以来,对你蒯家可谓不薄。而你蒯家兄弟二人,为何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害主公?

若非你兄长蒯良在主公面屡进馋言,刘备又怎会被逼得造反?若非汝兄蒯良所献拙计,又岂有博望坡之惊天惨败!

数万忠勇将士殒命于烈焰之中尸骨无存,数万家庭失去支撑……老人失去儿子、女子失去丈夫、小孩失去父亲,皆汝兄之过也!

如今汝兄避居家里,却又让汝来再进馋言,汝蒯家是何居心,莫非想要举族投靠浪子陶应,而将主公之基业做为送给陶浪子的进身之阶?!”

这番话说得疾言厉色,义正严辞。

将所有黑锅,全都扣在他蒯家兄弟头上。

(附录:背黑锅图片。)

“伊机伯!”

蒯越闻言大怒,也大声叫道:“休要血口喷人,吾兄弟二人对主公之忠心天地可鉴,可昭日月!”

“好一个天地可鉴,好一个可昭日月!”

伊籍冷哼一声,又接着说道:“汝兄弟二儿或有忠心,不过,恐怕忠的却不镇南将军,而是安东将军陶应。否则,为何又要教唆主公退往江夏与陶应结盟,还说什么……若是战败则投奔陶应。

这分明就是想将主公基业拱手送予陶应,换取你蒯氏兄弟在陶应帐下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伊籍字字诛心,句句咄咄逼人。

蒯越心中恼恨,但却百口莫辩!

……